红楼大职场（一百四十四）

估计谁也不乐意和赵姨娘在一起，她是非常的情绪化的人，她一进入议事厅，自己就先哭闹，说是别人都欺负他，三姑娘也欺负她，完全是一副闹场的样子。她明知道女儿刚刚管事，被众人盯着，不想着如何帮三姑娘站台，只想着自己多得几两银子，让孩子违规，她也不想想规矩是人人能改的吗，人人能改，何成为规矩。能改规矩的都是上层，贾母王夫人一流的人物，而且人家王夫人破例，那用的是自己的钱，不是公中的钱，贾母给宝玉派出的袭人晴雯，月钱是贾母出，不过是贾母的丫环借给了宝玉使，就是说，那二位要照看一个人，是用自己的待遇去照看。

门外一大堆围观的人，赵姨娘还能唱念哭闹的折腾一场，探春和这样的人讲理真是一件难事，反复强调规矩如此，人人都要遵守，不存在有无面子的问题，她不过是一个执行者。探春头脑清醒，当然了代管的三位都清醒，都明白自己的代管身份，既是代管那只能按规矩行事，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后来探春的大观园承包，也是建立在凤姐的妥协和支持的基础之上。

正闹腾的时候平儿来了，也幸而是平儿来了，若非如此，赵姨娘也不知何时了局。

平儿来的也算快了，应该是吴新登家的回明了情况。知道闹了这一出，凤姐自然要平儿来看看情况。

　          李纨急得只管劝，赵姨娘只管还唠叨。忽听有人说：“二奶奶打发平姑娘说话来了。”赵姨娘听说，方把嘴止住。只见平儿走来，赵姨娘忙陪笑让坐（她变脸也真快，整个府里，她只怕一个凤姐，还算有个人让她怕，要不然一点规矩都没了），又忙问：“你奶奶好些?我正要瞧去，就只没得空儿（这时候她到平静了，不讲待遇不争银子了，反而忙着问候凤姐）。”李纨见平儿进来，因问他：“来作什么？”平儿笑道：“奶奶说：赵姨奶奶的兄弟没了，恐怕奶奶和姑娘不知有旧例。若照常例，只得二十两；如今请姑娘裁度着，再添些也使得（凤姐是想给探春一个面子）。”探春早已拭去泪痕，忙说道：“又好好的添什么?谁又是二十四个月养的?不然，也是出兵放马、背着主子逃出命来过的人不成?你主子真个倒巧，叫我开了例，他做好人，拿着太太不心疼的钱，乐得做人情!你告诉他：我不敢添减混出主意。他添他施恩，等他好了出来，爱怎么添怎么添（凤姐原是好意，奈何三姑娘正为这事难堪，才不会领这个情）！”平儿一来时已明白了对半，今听这话越发会意。见探春有怒色，便不敢以往日喜乐之时相待，只一边垂手默侍。（平儿是聪明人，看探春的情形，马上摆足了仆人的谱）

　　时值宝钗也从上房中来，探春等忙起身让坐（宝钗是客）。未及开言，又有一个媳妇进来回事，因探春才哭了，便有三四个小丫鬟捧了脸盆、巾帕、靶镜等物来。此时探春因盘膝坐在矮板榻上，那捧盆丫鬟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脸盆，那两个丫鬟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平儿见侍书不在这里，便忙上来与探春挽袖卸镯，又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探春面前衣襟掩了，探春方伸手向脸盆中盥沐。媳妇便回道：“奶奶，姑娘：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一年的公费。（现在这些人还是没把三姑娘当回事）”平儿先道：“你忙什么?你睁着眼看见姑娘洗脸，你不出去伺候着，倒先说话来!二奶奶跟前，你也这样没眼色来着?姑娘虽恩宽，我去回了二奶奶，只说你们眼里都没姑娘，你们都吃了亏可别怨我。”唬得那个媳妇忙陪笑说：“我粗心了！”一面说，一面忙退出去。（此时的平儿一大任务是抚平三姑娘的怒火，给足面子）

　　探春一面匀脸，一面向平儿冷笑道：“你迟了一步，没见还有可笑的。连吴姐姐这么个办老了事的，也不查清楚了就来混我们。幸亏我们问他，他竟有脸说‘忘了’，我说他回二奶奶事也忘了再找去?我料着你主子未必有耐性儿等他去找（到底还是把吴新登家的轻慢点了出来，那也是糊涂的，偏生自己撞这个网）！”平儿笑道：“他有这么一次，包管腿上的筋早折了两根。姑娘别信他们。那是他们瞅着大奶奶是个菩萨，姑娘又是腼腆小姐，固然是托懒来混。（平儿自然要站在探春角度上看问题）”说着，又向门外说道：“你们只管撒野，等奶奶大安了，咱们再说。”门外的众媳妇都笑道：“姑娘，你是个最明白的人，俗语说：‘一人作罪一人当。（只是赵姨娘的问题吗，最先还是吴新登家的闹出来的，若非她轻视在先，探春也不会恼）’我们并不敢欺蔽主子。如今主子是娇客，若认真惹恼了，死无葬身之地！”平儿冷笑道：“你们明白就好了。”又陪笑向探春道：“姑娘知道，二奶奶本来事多，那里照看得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语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冷眼看着，或有该添该减的去处，二奶奶没行到，姑娘竟一添减：头一件，与太太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义了（平儿拉人情了，说三姑娘对凤姐的情意，探春最恼的就是凤姐）。”话未说完，宝钗李纨皆笑道：“好丫头，真怨不得凤丫头偏疼他!本来无可添减之事，如今听你一说，倒要找出两件来斟酌斟酌，不辜负你这话。”

　　探春笑道：“我一肚子气，正要拿他奶奶出气去（好大的口气，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要拿当家奶奶出气），偏他碰了来，说了这些话，叫我也没了主意了。”一面说，一面叫进方才那媳妇来问：“环爷和兰哥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是做那一项用的？”那媳妇便回说：“一年学里吃点心或者买纸笔，每位有八两银子的使用。”探春道：“凡爷们的使用，都是各屋里月钱之内：环哥的是姨娘领二两；宝玉的，老太太屋里袭人领二两；兰哥儿是大奶奶屋里领：怎么

学里每人多这八两?原来上学去的是为这八两银子!从今日起，把这一项蠲了。平儿回去，告诉你奶奶，说我的话，把这一条务必免了。”平儿笑道：“早就该免。旧年奶奶原说要免来着，因年下忙，就忘了。”那媳妇只得答应着去了。（探春是借怒发威，其实有李纨的利益，那贾兰的花费领用都是在李纨处。探春去的痛快，可是李纨未必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