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职场(一百二十八)

标签:
文化 |
红楼大职场(一百二十八)
通观全书,撵人的事情不常发生。王夫人算是最大手笔了,连自己身边十多年的大丫环,也撵了出去,后来是清理大观园。王夫人做事反常的时候,多是因了贾宝玉。其实很多丫环都是让贾宝玉给连累的。因为宝玉年纪大了,还是儿童心态,不知规矩礼仪,不介意世俗的评价,可是王夫人做为母亲,是要介意的。宝玉不仅是她的儿子,也是她立足贾府的保证之一。这样影响宝玉的一切,都成了王夫人眼中钉,所以王夫人才会一反常态,揭下贤良慈悲的外纱,痛下杀手了。
而丫环撵丫环的事情,晴雯姑娘是独一份。说起来无论是大丫环还是小丫环,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丫环,都是奴才,都是命运握在别人手中的可怜人。
晴雯是个率直单纯的人,认准的事情就不多考虑,行事莽撞,全凭自己心意办事。家生奴才的队伍是非常庞大的,而且亲戚连亲戚,故旧扯故旧,不一定哪个小丫环身后扯出一个大人物来。得罪一个人,可能扯上一大群人。
坠儿不争气,给怡红院的形象抹了黑,犯了规,的确该撵,但接触这件事的几个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把事情先压下去,日后从容处理。都是考虑到一个坠儿是小,牵扯的事情太多。
平儿是第一个接触这件事的人,她和袭人关系极好,算是知心姐妹,平时一直互相帮助。这怡红院的主管是袭人,她的人出了问题,主管也有失察之责,管理力度不强的表现。第二个考虑的是宝玉,宝玉对女孩子都极好,对平儿也是极尊重的。平儿一直心有感念,这一次若真闹了开去,宝玉面子上也无光。宝玉有个天然的对手就是庶弟贾环。赵姨娘母子一直密切盯着贾宝玉的一举一动,若有风吹草动,自然会兴风作浪,把小事弄大,让宝玉好好的丢丢面子。
考虑这二层关系,平儿决定把事情瞒了下去,悄悄解决。所以连凤姐都不回明,这才是真的有心相助。凤姐作事,过刚过猛,平儿不想把事情交到凤姐那里,那样的话,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袭人不在家,平儿单找麝月相说,是知麝月既是袭人心腹,又行事稳妥,不似晴雯就是块爆炭,细细说与原委,麝月果然深领平儿之意,也乐得把事情后延,等袭人回来再解决。袭人回家,麝月不过是暂管几天事,犯不着大折腾,惹事生非。
宝玉偷听了去,悄悄告诉了晴雯,也说明了此事低调处理的原因,事关怡红院的脸面,不必生张。晴雯原也答应了放一放,可是宝玉一出门,她就忍不住了。
晴雯的心态很独特,她真的是没有奴性,从来不觉自己低人一等,她一片痴心,真的把怡红院当了家,所以伤害怡红院的事情,等于伤害了她。所以宝玉能容,麝月能等,她不能。她要快快的处理,才能平息心中怒火。
看晴雯处理的手段,极是一般。又打又骂,就怕动静小,人不知。
与坠儿母亲的对话,没几句,自己先乱了章法,还是麝月出来帮忙处理了,才算平息了此事。晴雯是有发脾气的火气,却无善后的威严。一件人不乐意碰的得罪人的差事,她抢了去,却处理的自己一心的气,还得罪了小人。
宝玉忙赶上问:“那里去?”小螺笑道:“我们二位姑娘(宝钗宝琴)都在林姑娘屋里呢,我如今也往那里去。”宝玉听了,转步也便和他往潇湘馆来。不但宝钗姐妹在此,且连岫烟也在那里(人以类聚,宝钗姐妹和黛玉都是客人,所以与岫烟心理距离接近)。四人团坐在熏笼上叙家常。紫鹃倒坐在暖阁里,临窗户做针线。一见他来,都笑说:“又来了一个!没了你的坐处了。”宝玉笑道:“好一幅‘冬闺集艳图’!可惜我迟来了。横竖这屋子比各屋子暖,这椅子坐着并不冷。”说着,便坐在黛玉常坐的地方,上搭着灰鼠椅搭一张椅上。因见暖阁之中有一玉石条盆,里面攒三聚五栽着一盆单瓣水仙,宝玉便极口赞道:“好花!这屋子越暖,这花香的越浓。怎么昨儿没见?”黛玉笑道:“这是你家的大总管赖大奶奶送薛二姑娘的两盆水仙、两盆腊梅(这赖大奶奶单送宝琴,分明是看贾母的面子,奉承贾母呢。这赖大奶奶一家子都是贾母的奴才,只看贾母的面子):他送了我一盆水仙,送了云丫头一盆腊梅(宝琴欣赏的是黛玉和湘云,都是机敏聪慧的人)。我原不要的,又恐辜负了他的心。你若要,我转送你如何?”宝玉道:“我屋里却有两盆,只是不及这个。琴妹妹送你的,如何又转送人,这个断断使不得。”黛玉道:“我一日药铞子不离火,我竟是药培着呢,哪里还搁的住花香来熏?越发弱了。况且这屋子里一股药香,反把这花香搅坏了。不如你抬了去,这花儿倒清净了,没什么杂味来搅他。”宝玉笑道:“我屋里今儿也有个病人煎药呢。你怎么知道的?”黛玉笑道:“这说奇了。我原是无心话:谁知你屋里的事?你不早来听古记儿,这会子来了,自惊自怪的。”(说是这么说,晴雯请大夫的动静那般大,估计园子里的人都晓得)
宝玉笑道:“咱们明儿下一社又有了题目了:就咏水仙、腊梅。”黛玉听了,笑道:“罢,罢!再不敢做诗了。做一回,罚一回,没的怪羞的。”说着,便两手握起脸来。宝玉笑道:“何苦来,又打趣我做什么?我还不怕臊呢,你倒握起脸来了。”宝钗因笑道:“下次我邀一社,四个诗题,四个词题。每人四首诗,四首词。头一个诗题《咏太极图》,限‘一先’的韵,五言排律;要把‘一先’的韵都用尽了,一个不许剩。”宝琴笑道:“这一说,可知是姐姐不是真心起社了,这分明是难人。要论起来,也强扭的出来,不过颠来倒去,弄些《易经》上的话生填,究竟有何趣味。我八岁的时节,跟我父亲到西海沿上买洋货。谁知有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满头带着都是玛瑙、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身上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着倭刀也是镶金嵌宝的。实在画儿上也没他那么好看。有人说他通中国的诗书,会讲‘五经’,能做诗填词。因此我父亲央烦了一位通官,烦他写了一张字,就写他做的诗。”众人都称道奇异。宝玉忙笑道:“好妹妹,你拿出来我们瞧瞧。”宝琴笑道:“在南京收着呢,此时那里去取?(她家也是南京)”宝玉听了,大失所望,便说:“没福得见这世面!”黛玉笑拉宝琴道:“你别哄我们:我知道你这一来,你的这些东西未必放在家里,自然都是要带上来的。这会子又扯谎,说没带来。他们虽信,我是不信的(黛玉果然聪慧,宝琴上京是能带的东西都带了,完全是不回南京的打算)。”宝琴便红了脸,低头微笑不答。宝钗笑道:“偏这颦儿惯说这些话,你就伶俐的太过了。”黛玉笑道:“带了来,就给我们见识见识也罢了。”宝钗笑道:“箱子笼子一大堆(是把家都搬来了),还没理清呢,知道在那个里头呢?等过日子收拾清了找出来,大家再看罢了。”又向宝琴道:“你要记得,何不念念我们听听?”宝琴答道:“记得他做的五言律一首,要论外国的女子,也就难为他了。”宝钗道:“你且别念,等我把云儿叫了来,也叫他听听。”说着,便叫小螺来,吩咐道:“你到我那里去,就说我们这里有一个外国的美人来了,做的好诗,请你这‘诗疯子’来瞧去,再把我们‘诗呆子’也带来。”小螺笑着去了。(宝钗还是记挂着湘云和香菱的,好事情从不忘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