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土地的阿哥

     阿哥是富阳中学1957届初中毕业生。

(阿哥在后排右三)

  那时的初中生，也算一个文化人。听我母亲说，当年曾有所学校叫他去教书，家里棉被都给他翻好了，他却在前几天回绝了人家。结果，本可以做白领吃快活饭的阿哥，抑或深深地爱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累的像头老黄牛。

   阿哥为人忠厚善良，平时勤劳朴实，在外面说话是想过又想的。由此，在文化大革命中，尽管家庭成份不是贫下中农，但他个人没有吃过一点苦头。

   在副业上，阿哥管牢一张手工草纸槽的料。他的料，洗得很清，没有一点石灰水的痕迹，从而保障了草纸的质量，由此与草纸师傅配合默契。有时，他为了多挣一天工分，且又要保证料不断档，村北面那条石桥浦里，常有他起早摸黑洗料的身影。

   在农业上，他是抛洒化肥的一把好手，似乎成了第二小队的“专业”施肥员。每当禾苗返青时，总能看到他弓着背，推着独轮车，车子上装着三四袋化肥，转辗在村前屋后那些多彩的田畈里。他左手把畚箕夹在腰的一侧，右手扬起又放下，像一部机器一样运转。远远看过去，从他五个指头里抛出去的化肥，呈一条条白色的弧形，均匀地洒落在禾苗间。而他，总是乐此不疲地行走在纵横交错的稻田里，仿佛随着拔节的稻禾在起舞。

    阿哥虽读书出身，但在拉车、挑担、播种、插秧等重活与农活方面都是行家里手。上了年纪后，他还像年轻时一样，什么生活都会去做，居然加入村里抬棺材的队伍。在他的手上，不知送走了多少父老乡亲。按我父亲的话说“如垠，像一只绵羊，什么人都好相处的。

    劳动对阿哥来说，是一种快乐，舍不得有半天的“缺席”。那年五月一日，姨妈家的二儿子结婚。下午太阳打斜时，阿哥路过我们第三小队种田的地方，大声地叫我一起去吃喜酒。当时的我，内心并不情愿去，一是我的父母已经在那里了，二是姨妈家有多个居民，而高中毕业的我，整天泡在田里，多少有点自悲感。

   最后，阿哥见我没有答应，索性站在田塍上不走了。随后，我洗脚上田，和他走到富阳街上，路过女方的娘家，借到一辆自行车，我带着阿哥前往三十多公里外的晖山村。

    阿哥78岁那年，不幸查出肺癌，后来虽多次赴省城医治，但身体每况愈下。然而，他仍然放不下那块心爱的菜地，忘却自己是一位病人，种菜、活根、施肥、除虫，每个劳动过程不懈怠。当他家一年四季蔬菜吃不完后，就分给左邻右舍，让大家分享他的劳动喜悦。

   每每我回老家，他若看见我，总要叫我拿点菜去。后来几次，我觉得他身体欠佳，就不好意思拿他的菜，可他却有意识地寻我。那天，他远远看见我后，骑着小三轮车立即返回菜地，十多分钟后，只见他车子上装着满满的一蛇皮袋蔬菜。见我乐意地收下后，他很是开心地说：里面有带叶子的、有豆类的、有瓜类的。我听到后深情地说：阿哥，你这个蔬菜专业户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而他笑笑对我说：力气还有的，动动蛮高兴!

    记得最后一次吃他的蔬菜，是我们兄弟俩去探望他。结果已病入膏肓的他，却给我们准备了两大包蔬菜。离别他家时，我拉着阿哥温热的手，有点相对无言，唯有暗泪在涌动。

   一个多月后，人在杭州的我，突然接到阿哥去世的噩耗，想想79岁的他，说没有就没有了，不禁眼泪夺眶。我急忙驱车回老家奔丧，写下一副挽联：“终身俭朴留典范，一世勤劳传佳风。”亲戚朋友都说，这副挽联有点量身定做，概括得蛮确切。

   阿哥，名叫刘如垠。其实，他是我的表哥，但我们之间似亲哥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