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书记家出来，天林想起在大学时读过的一首诗：我写出来，就把自己交出去，然后上路，永不回头。天林笑了笑，事情到此，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不仅身无分文，如果灵魂可以出卖，大概也要被自己拿去换钱吧。可是这样做，值不值？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后，爱怎样就怎样，听天由命吧。天林感到铺天盖地的疲倦。

回到家里，天林连饭也没吃，倒头就睡，半夜起来，看见秀梅在泡脚。天林很想把秀梅抱进怀里，安慰一下自己，安慰一下为生计奔波的秀梅，可突然发现，自己软弱无力，没有了勃起的欲望。

其实，天林已经好久没有勃起了，自从秀梅从乡下回来的那个夜晚之后，天林就处于疲软状态。开始以为用力过度，需要休养几天，可休养了几个月，天林就是没有了先前的欲望和冲动。

其实，天林疲软的原因都与高芸有关。以前与高芸相处时，天林一直把比自己大五岁的高芸当成只可观赏不可亵渎的女神；风度优雅、善解人意的姐姐，只可仰视，只可远观。而从那天单独相处后，高芸在天林的脑海中挥也挥不去了，上班的路上，下班的途中，午休休息的时候，天林满脑子都是高芸，这种可怕的情愫，让天林既惶恐又羞涩，像是初恋一般。其实初恋也没有这样的忐忑，就是与秀梅新婚也没有这样的焦渴。天林期待着：能有那么一天，触碰她、拥抱她、与她发生鱼水之欢，沉浸在她迷离芳香的气味中。

高芸告诉天林，父亲高兴已经与一把厂长进行了沟通，就自己退居二线的后事进行了安排，还特意就天林的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小伙子有学力，有能力，有作为，关键是厂里怎么用，怎样培养。当初谁都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成长的路上都需要搭桥铺路的人。

一把厂长姓程，与高兴相差四岁，跟高兴算是莫逆之交。都说性格决定命运，程厂长性格豪爽，精力充沛，遇事喜欢往前冲，身先士卒，具有影响力与号召力。高兴性格内敛，善于钻研，喜欢独处、自娱自乐。俩人曾在同一个车间同一个班组倒班，都是技校分来的毕业生。后来俩人一前一后调到技术科，程厂长当科长高兴当科员。后来程厂长慢慢坐上了工厂第一把交椅，高兴也逐步成长起来，接了程厂长的班，成为技术科的科长。

高兴每成长一步，程厂长既不反对也不支持，而是观望默许。等到高兴从技术科长成为副厂长，程厂长特意请客，以高兴的名义宴请机关各处室头头，表示由衷的祝贺。高兴知道同行是冤家，酒桌上不是流行这样一句话吗：想要喝好，先把自己人灌倒。而在职场上，要想干好，先把同行干倒。高兴见过许多领导，一面讨好上级，一面算计下属，绝不允许下属有超过自己的可能，也不允许下属有强于自己的地方，为人处事就像王熙凤一样：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可自己的每次提拔，程厂长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默许就是承认，就是支持，所以高兴对程厂长感恩涕零。

在工作上，高兴也明确表示：困难我上，荣誉我让，所有的成绩全都归功于程厂长领导的好，班子团结干的好。就拿建设丙烯腈这套装置来说，为了这套装置，从市场考察、规划的提出、可行性报告的形成、送往上级审核、争取资金支持到研究设计单位发包到建设单位的招标，高兴发挥了主要决定性的作用。那几年，高兴出差是常态，说走就走，有时坐早班飞机去，乘半夜飞机归。每次到上级各部门去请示审批，也都打着程厂长的旗号，开口闭口都是程厂长的设想、程厂长的指示，以至于有些人打电话与程成长开玩笑：有威力，有影响。

装置建成后，高兴把建设过程中克服的困难，将来二次扩建的规划全都归功为程厂长。人心都是肉长的，程厂长再圆滑世故，看到高兴对自己一心一意的维护，戒备防范之心也松弛下来，再加上高兴还有一年就退居二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对高兴的建议言听计从。所以，高芸告诉天林：你的事十分有六分把握，但最后要看伊书记的态度。

听完高芸的话，天林心里涌起一股热辣辣的暖流。眼前这个女人，与自己素昧平生，却这样一心一意来帮助自己，也许在她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通过各种关系的斡旋来达到目的。而在自己，却是生死攸关，决定着前途命运。但这个理解自己、善解人意的女人却再一次遭到不幸，她的丈夫不仅贪赃枉法，还背着她胡搞乱搞。

她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