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把徐阳从保险柜里取出的二万块钱用徐阳办公室的废旧报纸包好，放在自己上下班随手拎的买菜的兜子里，上面又放了把雨伞，才与徐阳告别。秀梅边往外走边说：“你放心，这钱我年末就还给你。”徐阳说：“钱的事你不要着急，啥时候还都行，我也不收你利息。”徐阳看着秀梅，想改变一下突如其来的尴尬氛围，抬起手想拍拍秀梅的肩膀，却又把手缩了回来，停了一会又说：“我让司机送你吧，你带着钱也不安全。”秀梅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那可真麻烦你了。”

秀梅走下徐阳的金色宝马，跟司机说了声“谢谢”，连家都没回，直奔高芸的家。高芸俩口子正在吃晚饭，秀梅就在房门口掏出二万块钱说：“芸姐，我也不进去打扰你们吃饭了，天林的事还请芸姐和姐夫再帮一把，像姐夫说的那样，正是关键时候，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还幸亏姐和姐夫给我们打探情况，不然领导决定的事谁知道哪。姐和姐夫就是我和天林的恩人，这辈子都感激不尽呢。”说完，把钱放下就走了，任凭高芸在后面追着喊着。

走在回家的路上，秀梅感到从未有的一种轻松，突然想起那首前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仅轻轻哼唱起来：“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秀梅的这种轻松，可以说一种解脱，无论天林的事成与不成，秀梅都尽力了，花了钱，求了人，还借了债，作为一名妻子，也算尽到了责任。可不这样做还能怎样哪？总不能让天林憋屈郁闷，憋屈出病了可咋整，一大家子还指望天林呢。可秀梅想，指望他啥呢？还是那个所谓的“名”吧，超超需要父亲，公公婆婆需要儿子，自己需要老公，看周围的人，不都是那女相配吗？这是天理，是规矩，不论是动物还是人都需要这样的相配，而对于女人似乎相配的条件更苛刻一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扛着走。秀梅想，自己可不能做这种女人，不能靠着谁，也不能依附谁，自己这样做，并不是想讨好天林，取悦天林，只是想让天林早点实现自己的愿望，自己不再替他操心，不再看到那张整天不见笑模样的脸罢了。

回到家里，婆婆正在厨房忙活，天林在屋里逗着超超玩，公公早已回到乡下，种那几亩薄田了。秀梅拐进厨房，看见婆婆正在撕一只烧鸡，不仅眼前一亮，嘴里发出“欧耶”的欢呼声，要改善生活了。婆婆告诉秀梅，马上就开饭，去洗几根黄瓜，再拌个凉菜。

正当秀梅洗黄瓜的时候，听见敲门声，秀梅放下手中的黄瓜开门一看，是高芸。秀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事情没有了希望？”秀梅边让着高芸边喊着天林：“芸姐来了。”就见天林一步从卧室出来，满脸堆着笑说：“芸姐来了，快进屋坐。”高芸换了鞋，来到客厅，环看着客厅里的布置摆设，嘴里发出赞叹：“这个小家让你们收拾的真漂亮，还有创意，这个小桌子真好，用时打开，不用就收起来，节省空间。这个布艺沙发也好看，靠背是弧形的，头一次见到。”秀梅去过高芸家，知道高芸是在营造着气氛，寻找着主要话题的突破口，就说：“都是我一点一点收拾的，芸姐家那才是豪宅，我们这只是个窝。”高芸说：“秀梅就是心灵手巧，勤快还朴实，一心想着老公和家，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然后对天林说：“你可要好好珍惜哟，好女人可是不容易遇到。”天林红着脸红说：“乡下的媳妇抗摔打。”高芸马上撒娇地说：“这是什么话，女人是用来疼的啊，可不是用来摔打的。”

当大家都静下来的时候，高芸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口袋，递给秀梅说：“这钱，先放你这儿，等事情办完了再给我钱好不好，你一下给我送这些钱，我好有压力。”秀梅还想推辞，高芸站起来穿上鞋，边走边说：“就这么定了，我是你亲姐姐，你不依我，我就不给你办了。”秀梅无奈，只好把钱收起来，说了一大堆感激话。临走，高芸看着写字台上的电脑，说：“我也想买个电脑上网，可我们家老李不知哪个牌子好，等天林有时间了，陪我去买个电脑好不好。”天林答应着：“姐，你说啥时候就啥时候，这个我还行。”

秀梅目送高芸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远处天边闪过一道闪电，把半边天照的通亮，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而秀梅也知道，在天林沉沉默的目光里，也酝酿着一场风暴。

睡觉的时候，天林问秀梅：“这么多钱，哪来的？”秀梅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向天林说了，关于钱，秀梅说是借于叔的。天林听到借钱，猛的从床上翻身起来，也不顾超超在睡觉，就大声训斥着秀梅：“你傻啊，脑子进水了吧，借钱去走关系，万一事没办成，钱又打了水漂，四万块钱，咋还？”超超被天林的叫喊惊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秀梅预想着天林要发脾气，可没想到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想到会在半夜里不管不顾大声喊叫。秀梅也喊道：“还不是为了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天林说：“算了，不用你的好心，我自己的事自己办，不用你瞎操心。”秀梅说：“为了一个科级干部你都变成啥样了，回家见不到人，工资见不到影儿，孩子没爹，老娘见不到儿，天天看不到笑模样，晚上说梦话胡话还骂人，谁能受得了？”男人是要脸面的，天林更要脸面，秀梅的话句句戳中要害，天林想不到一个只念过高中的农村妹子把自己看得这样透彻，不仅恼羞成怒，就说：“你受不了就滚，看哪好就去哪。”

天林千不该万不该说这样的话，秀梅放下啼哭的超超：“指着天林说：“好，这是你说的，滚就滚，我在大街上随便捡一个都比你强。”说着就找衣服。婆婆听见屋里吵闹，推门进来，说：“大半夜，吵什么，吓着孩子。”天林把超超抱起来，塞到婆婆怀里，说：“没你的事，把孩子抱走。”婆婆抱走了超超，天林继续说：“你觉得委屈了吧，跟我受穷了吧，家里的大门随时敞开着，有多远你就滚多远。”

秀梅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用发抖的手打开房门，冲到瓢泼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