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关心李丽的人真多。小玉想起自己遭到同学的嘲笑,在暴风雨交加的放学路一个人站在涨水的河边,热流顺着裤腿喷涌而下的那刻,感到人和人真的就是不一样,有人活得像草芥,有人活得像鲜花,那么这种鲜花和草芥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出生在一个幸福而富裕的家庭,有没有父母的疼爱关心。自己家里不富裕、母亲对自己不冷不热,但是父亲对自己还是疼爱的,想到这,小玉觉得自己也算是朵鲜花吧。这种强大的心理胜利法支撑着王小玉走着以后的路。
除了李丽的亲人、老师、同学,还有两个人在关心李丽。这两个人每天都从学校对面的楼上注视着李丽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个女人,每天端坐在窗前,从李丽走进学校的大门到晚间李丽被爸爸接走,简直目不转睛,如痴如狂,或者是歇斯底里。而李丽出走的这一天,当男人回到家里还没放下公文包,女人便向男人挥着拳头喊着:“她今天没来,为什么她今天没来,你去打听下,是不是生病了”男人叹息着:“也许生病了,也许有其他的事,明天就会看见她了,我们天天替她担心,她不是生活得很好吗?”说完,男人打开报纸。这时,女人跳起来咆哮着:“你对她越来越漠不关心了,你跟你死去的妈一样,都是冷血动物,都该遭报应。”男人很有耐性的放下报纸,走到女人的身边,抚摸着女人稀疏的头发说:“谁说我不关心她了,我们这么多年一直默默跟随着她,换了多少次住处这你也知道,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与她的关系,我们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到时候,老李就会把她转到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上学,那时候,我们既对老李无法交代,也会失去这隔窗相望的机会。”女人扑到男人的怀里嚎啕大哭着:“我想她,我的女儿,十五年了,我生不如死啊。”男人轻轻拍打着女人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过了一会,女人停止了哭泣,说:“老李真是个好人,如果当年没有他,孩子就没命了,你也没有今天,但是这约定可不可以改改啊。”男人没有应承,像这宽敞洁净的屋子一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沉思中,男人和女人的思绪一起回到了从前—那个纷乱的青春年代。
那时候,十七岁的女人是村里生产大队长的掌上明珠。一天,正在炕上跟同龄伙伴玩嘎啦蛤,这时,满脸络腮胡子的父亲兴奋地走进女儿的闺房,说:”就知道在家里憋着,也不出去走走,一大帮知青到咱们村插队了,也都是不大的娃娃,以后,可有人跟你玩了。“女人听后,扔下伙伴、穿上鞋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问父亲:”他们住在哪啊?“父亲在屋里提高嗓门喊:”在村东头的大队部里。
“女人赶到时,正赶上男人从卡车上卸行李,从城里来的小伙子就是跟村里的后生不一样:高挑的个头、白皙的皮肤、黝黑的卷发、整洁的穿着,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围观的人们看到生产大队长的女儿来看热闹,自觉让开一条路,好让大队长的女儿看仔细。女人对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产生了好感,争着上前帮知青们往屋里搬东西,当看到男人往炕上的窗台摆放一本一本的书时,凑上前说:”小哥哥,都是些啥好书啊,借我看看,行吗?“男人说:”行,拿去吧,只是别看坏了,到时候还给我。“女人捡了几本书放在怀里,脚下像踩了春风一样,一溜烟跑到家里。
让女人如痴如醉的是,每到傍晚吃过饭,知青们便坐在树下或者玉米垛旁,高挑的男人抱着吉他,边弹边唱: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夕阳下,风卷起男人黝黑干净的头发,细长的手指在吉他上撩拨出的一段段美丽的旋律也撩拨着女人的心:他有女朋友了吗,他的女朋友漂亮吗?如果我能做他的女朋友该多好啊。而女人也最愿意听知青们讲故事了,比如《聊斋》里的那些妖魔鬼怪狐狸精,每当听到这些故事,女人便吓得缩在知青的炕上不肯回家,直到女人的爹或者娘来接,但第二天,还会准时来到大队部,跟在讲故事知青的后面,试探地问:”昨天讲的那个狐狸精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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