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6楼,因为楼的举架高,相当于7楼。
因为高,我喜欢闲暇的时候望望窗外,因为闲暇的时候多,我望窗外的时候也多。窗外很寂寥,尤其是在冬天和初春的季节,冬天稍好一些,每逢下雪的时候,可以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树上的树挂,路上的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顶着风,行走在雪白的路上,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画。最寂寥的是初春的季节,窗外的树干了无生气,像是老妇人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没有生机。空气干干的,干干的空气像个妖精,走到那里都呜呜鸣叫。人少少的,偶尔有几个人也是步履匆匆。有时我能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在楼下,可怜的人,我想,春天还早着那,你不必出来这么早。
每年的春天我都很幸奋,过早的收拾起冬天的棉衣,过早的穿上单薄的衣服,过早的患上感冒。今年的春天来得也很晚也很突然。说来得晚,是因为该寒冷的时候却很温暖,而在该温暖的时候却很寒冷。说来得突然,转眼,草绿了,风变暖了,树叶长大了,窗上没有了霜,窗外没有了雪。
透过晴朗的空气,我总能看到我家对面那棵有6层楼高的树。这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柳树,不比直不美丽不年轻,每到春天来的时候,它总是很久很久才长出绿意,别的柳树都冒出了嫩绿的芽,它还在静静伫立。冬天,树的根部总是堆满了雪,风起的时候,树枝上挂满了垃圾袋,迎风招展。晴天的时候,楼下的浴池则从它身上拉起横七竖八的电线,挂晒衣服、被褥、手巾。有一年春天,我以为它枯死了,但没几天,我突然发现它从上到下,郁郁葱葱。
透过干枯的树枝,我也总能看到对面6楼卧室窗上的那个男人,总能看到厨房里庸庸忙碌的女人。我在窗上看到男人的次数较多。每逢我抬起头,总能看到那个我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固执地贴在窗子上,无论刮风下雨。也许渴望外面的世界,也许有偷窥的嗜好,也许是个双眼失明的残疾人,也许像我一样无聊。天黑的时候,窗上的男人显得格外恐怖,逢上刮风的天气,树枝在摇,窗上的男人也在摇,所以,每到天黑,我就早早拉上窗帘,挡住外面的风,挡住贴在窗上的那个男人。
尽管冬天的室内温情脉脉,暖气十足,但没有潮湿没有绿色没有生机,就如同我现在的生活。尽管厚厚的钢筋水泥阻挡了风雪,却阻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我是如此地渴望春天,无论怎样,春天毕竟是我喜欢的季节,也毕竟是给人希望的季节,同时茂密的树枝和树叶可以阻挡一下对面窗上的那个男人。
终于有一天,窗外树枝的摆动开始温柔起来,和煦的春风吹起来了,树叶绿了肥大起来,丁香花开始散发出浓郁的气息。我打开窗子,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此时,我也看到对面窗里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向我露出两排牙齿。
是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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