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如果一样遭受不幸和贫困，大家还能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但一旦拉开了距离，一个人或者一家人过得稍微好一些，这个人或者这家人便会遭到众人的敌视和围攻。

     小玉一家及邻居基本属于棚户区的居民，西山脚下一排排砖瓦平房，平房前面圈起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小院子里养着鸡或者鸭，有的人家会在窄小的院子里种上一棵海棠树或者梨树，在树下面挖出一座菜窖，每到早晚炊烟缭绕，每家的女主人便会劈材做饭，早晨，小心打发走一家之主、挣钱养家的男人，再打发走上学的孩子，然后便收拾好碗筷围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闲聊。每个家庭主妇表面上都是迟钝、善良、愚懦，但骨子里却是剔透的精明，眼睛里也是容不下沙子，谁家吃了顿饺子、谁家来了有钱的亲戚、谁家的孩子又添了件新衣服都尽收眼里。而王小玉天天能捡回新鲜的菜叶当然也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一天，小玉刚刚把装菜叶的麻袋扛回院子里，后面便跟进四五个穿制服的男人，上前拎起麻袋两个角往地上到，皮冻刚刚给装的鲜菜叶一览无余呈现在邻居们面前。其中一个穿制服的说：“有人到市场告你家孩子偷白菜，我们要在这里抓现行，开批斗会，教育那些占公家便宜的人。”大鼻涕他妈把胸前挂着的掉了一条腿的眼睛戴上，拿起小棍在菜叶里一边扒拉着一边说：“奇怪，并没有一棵大白菜，倒是这菜叶比我们家孩子捡的新鲜。”这时，小玉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躲到鸡窝旁边像筛糠一样浑身打颤，小玉妈妈倒是比较快转过神来，对着穿制服的说：“不知是哪个生了孩子没屁眼、有尿尿不出的挨千刀的使的坏，我们家孩子捡几棵白菜叶子回来喂鸡看着也眼红，你们家孩子没捡到新鲜的菜叶，那是你们家生孩子时做了孽，上下不通气，孩子没捡回来，你去捡啊，戴着二逼眼镜，你去也捡不回新鲜的，对付着吃吧，小心吃饭噎死你，喝水溺死你。”

     正当小玉的妈妈解开衣服，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准备敞开嗓子显示自己的骂功时，小玉爸爸下班回来了，穿制服的赶紧对小玉爸爸说了前因后果：“因为有人去揭发，我们才来的，没偷就没偷，你看你家老娘们骂得那个难听，我也戴眼镜，戴眼镜是有文化的标志，怎么就成二逼了哪？她骂了好久了，我们好男不和女斗，幸亏你回来了”小玉妈妈说：“我没骂二逼，我骂的是二饼。”小玉爸爸赶紧陪着笑脸说：“大哥，别见怪，这老娘们好久没收拾了，蹬锅就上房了，我们家孩子是市里重点学校的学生，绝对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她如果偷了，我就打折她的腿。”穿制服的挥挥手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走了，都散了吧。”小玉爸爸对小玉妈妈吼了一声：“回家做饭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自己孩子咋样还不知道吗？”小玉妈妈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平时戴个二逼眼镜东瞅西瞧的，有功夫把你家孩子收拾收拾，那鼻涕都过河了，人家吃饭前喝汤，你们家吃饭前都喝鼻涕。”从此以后，小玉家的院里再也没见过大鼻涕他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