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色童年

三、妈妈的宿舍

吃完晚饭，日托班的小朋友都回家了。丁隆和两位老师道别后出了日托班院门，先来到操场上转了一圈，和摇船、攀登架等器械“打了招呼”，然后过了小桥，来到河东的教工宿舍区。教工宿舍是一溜长长的平房，坐东朝西，每间屋门前都有高高的台阶。丁隆跟妈妈住的屋子有两张床，其中一张是他和妈妈的，另一张是给临时加班的老师准备的，大部分时间都空着。屋里除了两张床外，还有一张三屉桌和两把椅子，靠墙角放着脸盆架。丁隆最喜欢的是三屉桌上摆的那面镶着橘黄色边框的长方形小镜子。镜子两侧有架子支撑，可以来回翻转，两面看。妈妈每天对着它梳头，丁隆也时常照照镜子，好奇地盯着镜子的中另一个自己。很多年以后，丁隆还一直保存着这面镜子，作为对妈妈和自己童年的纪念。

天已黑下来。今天妈妈去夜校上课，丁隆一个人在屋里闷坐着，忽然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是张大爷他们回来了！丁隆赶紧跑了过去。张大爷他们房间很大，住着七、八个人，有专门给小朋友们做点心、蛋糕的儿童厨房的朱叔叔，有教工食堂的大赵叔叔，有负责采购的李伯伯，还有木工房的左爷爷等。每天晚上一下班，宿舍里便热闹起来，有吹笛子、吹口琴、拉胡琴的，还有打扑克、喝茶聊天的。张大爷的床铺位于屋子最里面的角落，他经常坐在床边和别人下象棋，丁隆也总爱凑在他身旁看热闹。

今天张大爷下班早，丁隆进门时他正在洗脸。他拿着毛巾边擦脸边笑着对丁隆说：“今儿个你妈上课，不在家，大爷带你逛什刹海去！”丁隆高兴地蹦了起来。张大爷换了身衣服，领着丁隆出了幼儿园北门，穿过马路，就到了什刹海。此时的什刹海，已是灯火阑珊。湖上的天然溜冰场已经开放，冰面上人头攒动，大喇叭里传出悠扬的舞曲。由于临近春节，沿着湖边临时搭起了一溜席棚，里面有各种小吃摊档，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张大爷领着丁隆来到一家摊档前坐下，要了一盘刚刚炸出来的灌肠，往上浇了一勺蒜汁，只听“嗞啦”一声，一股浓烈的蒜香味扑鼻而来。张大爷要了一双筷子，一把小铁勺，夹起一块炸得有些焦酥的灌肠蘸着蒜汁放到小勺里吹了吹，让丁隆趁热吃。丁隆咬了一小口，感觉有点辣，但还是挺香的，于是又专门挑炸焦的灌肠吃了几块。张大爷坐在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扁瓶，倒出一小盅白酒，先夹起一块灌肠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又抿了一口酒，咂吧着滋味，脸上现出悠然自得的满足。丁隆吃了几块灌肠，辣得头上出了汗。他放下小勺，看着张大爷手中的酒盅，好奇地问：“张大爷，您喝什么哪？好喝吗？”张大爷冲他点点头，“可好喝啦！来，给你尝尝。”说着，用筷子在酒盅里沾了沾，送到丁隆嘴里。顿时，一股辣蒿蒿的味道直冲嗓子眼，丁隆感觉嘴里边像着火似的，眼泪差点冒出来，他赶紧晃着脑袋跳开了。这浓烈的老白干的味道，给他留下了难忘的记忆，在后来的生活中，只有闻到这种浓烈的味道他才觉得是真正的白酒。

在回来的路上，丁隆向张大爷诉说了下午和骆健的冲突。张大爷停下脚步，俯看着丁隆的小脸，睁大眼睛说：“那孩子他爸可是大官儿，有一次他们家的汽车有事儿没来，我用儿童车送他回家。到他家门口一看，好家伙，还有解放军叔叔拿着枪站岗呢！咱可惹不起他。”丁隆点点头，没说话，可心里却不明白，为什么大官的孩子就“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