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女人

    冬梅是一个挺漂亮挺有风度的女人。以前她是怎么过的我不知道，最近她却很想发财。

当然，百万富婆的梦，她是不会做的，人贵有自知之明嘛。她只是想要一辆小车，什么牌的都行，只要能开；想要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住着舒畅些；当然银行里得有些存款，想买什么就能放心地去买；最好要找个有点地位的丈夫，可以跟他见见世面，会会社会名流……直说了吧，她想做个贵妇人。

可冬梅原先的丈夫是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也就是说，他整天都跟小孩子打交道，拿的工资也不高。而且丈夫忙于研究教育，家务活都不怎么做。家里的生活嘛，马马虎虎算得上小康了，丈夫挺满足的，可冬梅才看不上这种日子呢。她有些好吃懒做，精神空虚。精神不空虚时，她又准是在做贵妇人梦。

邻居知道她虚荣心强，就不怎么好意地对她说：“冬梅呀，听说现在当作家的挺富有，写一本书能赚几佰万呢。你要是能嫁给他们，一定就可以享福了。”

邻居本来是有些讽刺她的，可事儿就有这么巧，冬梅果然碰上了一个作家，还是省作协的呢，穿得也光鲜。冬梅当然也把握了机会，没几天就把作家给缠上了，认识不到一个星期，两人就住到一块了。

冬梅是满心欢喜地住到作家那的。可到了作家的家后，才知道他寒酸得要命，别说小车洋房电脑，他家除了一桌一椅外加一些书，其余就什么都没了。总之，这是个穷作家。而他还抽烟喝酒，说什么不喝酒就写不出有气慨有艺术性的作品，可喝了酒之后呢？他又搂住冬梅亲热，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呀，别虚度呀。最要命的是同居不到半个月，作家就要冬梅去找事做了。他说：“亲爱的梅，为了咱们未来的幸福生活，咱们现在要一起好好勤奋地赚钱。”

冬梅大失所望，一气之下就把作家给甩了。什么著名的作家，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见鬼去吧。冬梅又回到了原来的家。所幸她还没跟丈夫离婚，大不了也就是搞了一场婚外恋吧。好在现在又回归了。当然了，冬梅并非真正的回归，她是人在夫家，心在远游呢。

这时又有人给她介绍了个老外，是个英国人。她和英国人是在饭店经人介绍认识的。介绍人说，这个英国人是来旅游的，住在宾馆，可他现在不愿意住在宾馆了，想住到民房，体验中国的市民生活。介绍人问冬梅有没有合适的房间？如果有的话，英国人要租住一两个月，当然他会付房租的了。冬梅家哪有什么空房间呀？可她一听说英国人要住，喜出望外，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于是她一口答应了。回家之后，她把婆婆赶到乡下去跟公公住，又把婆婆睡过的房间洗干净，装修一新，然后就把英国人请来住了。她丈夫当然不同意，可他哪里拗得过妻子！英国人住进来时，带了不少漂亮的衣服、可爱的香水、精致的数码相机和别的什么，冬梅大多都是第一次看到，觉得又稀奇又兴奋。

她为什么兴奋呢？还不是想跟英国人来一腿。这个英国人四十多岁，大概也是情场老手，没过几天，他就正式向冬梅求婚了，而且是跪在地上，手捧鲜花，比电视剧中还要浪漫。把冬梅幸福得——她当然立马同意了他的求婚。

教师丈夫原来倒是不愿离婚的，可他是知识分子，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强迫的婚姻不幸福，见冬梅决意要走，也就心平气和地去办了离婚手续。并且，他把房子留给冬梅，自己搬到学校去住了。

这样，冬梅自然就同英国人睡到一间去了。她准备等领了结婚证之后，马上就跟英国人去英国，去伦敦，做英国公民。可她没跟英国人说，因为她不懂英语，而英国人又恰恰不会汉语，虽然他们的爱情生活可以跨国界地过，话儿呢？却是没法说，或者是说了也跟没说一样。

要去英国，就得学英语，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可真要去学英语呢，却也不怎么容易。冬梅就得辛苦一阵子了。那阵子，她每天强迫自己恶补英语12个小时，除了吃和睡，整天都在念“ABCD”，就是睡觉，也有时做英国梦，讲英语话呢！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冬梅还真能够东拉西扯地讲几句外国话了，能够略知大意地与英国人交流了。可这一交流，却又出乱子了。原来，英国人根本不准备回国了。相反，他还准备定居中国，在中国发展呢。他说中国是文明古国，是他一生的追求。他的梦想就是在中国安居乐业，取个中国妻子，做永远的中国公民。当然，如果你想去英国的话，等我们有钱了，我可以带你去英国旅游，甚至环游世界。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一直找不到工作。

冬梅听了，可真够呛的，脸都有些白了：这算什么呀，努力摆脱人民教师，破坏一个好好的家却钻进一个失业者的圈套！并且，看他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冬梅用蹩脚的英语愤怒地问这个英国佬：“你为什么要冒称是来旅游的呢？还装出一付贵族老爷的派头，说什么不肯住宾馆了，要体验市民生活了，我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英国人连忙说：“No,NoNo,我原先确实是住在宾馆里的，可那儿收费也太贵了。我想我既然得在中国长期居住，总不能一辈子住宾馆的，所以才从宾馆出来，可不是成心骗你的……”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前夫工资虽然少，至少还没下岗呢，可如今自己却跟一个贫穷的外国佬、一个不懂中国话的失业者同居，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冬梅可是又气又恨，没听他说完就把这个外国佬给撵走了。这下，她过起了自己的单身独居生活，得夜夜守空房了。冬梅就觉得很空虚：以前的空虚原来不怎么空虚，现在的空虚可真正算空虚了。

就在这时，教师前夫因为在教育界成果突出，有几篇论文发表在国际性的刊物上，还获得了国家教育部颁发的10万块奖金呢。可冬梅厚着脸皮到学校去请他回家时，才知道他已经把奖金全部捐给希望工程了。前夫原本就是个高尚的人民教师，对钱财是毫不在意的，再说了，他可也没想到冬梅这么快就“浪子回头”嘛。

冬梅知道后，气得要死，都有些发神经了。偏偏在这时，又有人告诉她，以前跟她同居的那个作家，最近写了一本畅销书，出版还不到一个月，就卖了几十万册，估计，光这本书的稿费就能达到佰多万呢。

冬梅一听，差点昏倒了。她后悔呀，后悔没等他飞黄腾达就和他分手了。现在倒还想与他破镜重圆，可一打听，才知他已经结婚了。那新娘子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呢。

这么着，冬梅的情绪真的不怎么好了，时常借酒消愁，她恨呀，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又失去了一个成为富婆的机会。

可昨天，我却听人说，她死了。不可能吧？她还这么年轻呢，再说又没什么病，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就死了？我对那人说：“你莫胡说，人家就是爱慕虚荣，却也罪不致死，你莫要咀咒人家了。”

那人说：“骗你是狗，前天晚上，我们几个朋友一起，边喝酒边看新闻联播。冬梅也在。她开头还有说有笑的，可是，当她看到朱总理和一个英国人握手时，大叫一句‘天亡我也’，就死了。当时，可把我们吓坏了，幸好医生说她是气死的，不然我们恐怕都要倒霉了呢。”

我：“……”

2001年5月作于泉州

2003：《头发为什么要打摩丝》

2004：《你他妈飞得也太高了吧》

2005：《要杀就杀农民》

2006：《诗经●郑风●女曰鸡鸣●致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