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平民诗话、突围散章、等》 |
三十一、
我们今天认为最好的东西,若干年后,竟然自己也会觉得是浅薄的,这很正常。就好比我现在认为是最好的诗歌,也许若干年后,我自己也觉得它不怎么样了,这也很正常,因为世界在发展,人在进步。因此,当发生这种事情时,我们应该庆幸自己有了进步,而不是对往事进行无休无止的悔恨,或者嘲笑。因为悔恨和嘲笑都改变不了即定的事实,只有乐观和谦逊能给我们带来更大的进步。所以,如果你们认为我今天推荐的作品不怎么样,那我向你们贺喜,因为你们已经走到我的前面了。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们这样的。
三十二、
我在这一章里,将会节选中国现在闻名的大量诗人的诗歌作品,有先锋性的,也有学院派的,甚至也会有垃圾派的。有人说:难道这些都是平民诗歌吗?我笑了:难道他们写的诗歌就一定不是平民诗歌吗?难道平民诗歌仅限于那些平民们自娱自乐的诗歌吗?不见得啊。只要是关注平民的,目光向下的,只要是平民能够理解的优秀诗歌,我都想向平民们推荐。平民与先锋、学院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就算与垃圾派,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善于学习应该是平民的最大优势,因此,请原谅我向那些优秀诗歌学习,而不去分辨他的派别和出处。
三十三、
“更准确?关于鸟、鸟巢/——这好比一棵树怎会明白,山不转水转/于无声处,爱与恨,神与人的纠纷/似唇齿间围绕的天气,剪不断,叽喳交替的/现实与虚幻,俩人,两片惺惺相惜的/枝叶,彼此安慰,抵触,勾引第三者/靠近空白处躲藏的事物——哦,我说的/不是随时令翻身的树叶、那小虫/也非令人眩晕的光线、嘴上的明天/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偏爱这样的开始/它不挂靠时间,不像生命而更像是/幸福本身——而我更爱预测可能的结尾/这使我对自已的信任更多地依赖于目前/一棵树的坚挺——虽然只是过程,虽然/一棵树一开始就不属于个人/而是政府,虽然,我和你一样/永不可能说出一棵树的内部”。这是贵州诗人赵卫峰的《一个人怎会比一棵树知道得更多》。赵卫峰,1971年生,白族,现居贵阳。是贵州省较为活跃的七十年代诗人,主编诗歌民刊《诗歌杂志》。我来贵阳之前就闻其大名,后来果然有缘相见,并了解他的诗歌。多年以来,赵卫峰创作了许多优秀的诗歌,有优雅,有激烈,有敏锐,有调侃,但都写得非常优秀,并且在诗歌评论方面做了许多工作。比如他的另一首《给你可你又是谁呢》,我也非常的喜欢:“是卵石垫高了流水,让她缓慢/是旅人有意为之,让舟自横,体会等待/是风吹去又返回,古今多少事,/多少尘埃,要从头再来/是我远远地俯瞰这一切,轻轻记下来//记得旁观者中的一个逐日学会了隐蔽/流水中他似最随意的一滴/在人海里,他须最不惊人//而现在是果园了/而你千万不要凑近那早熟的/它硬,摇摇欲坠,它重,它危险/你要当心,它,像理想/会砸疼你”。这两首诗都是很有力度的,而他的为人却要谦虚沉默得多。
三十四、
“她走了,声音回到原来的角落/包括一个长途电话/消失在中途。/仿佛回忆里真的装满了幸福//一个旧盒子还在,一个旧杯子也原封不动/是的,好东西都被拿走了”。这是诗人袁伟今年写的小诗《心情》。袁伟,贵州诗人,曾用网名黔中客,70年代出生。他早期的诗观是:“真正的诗人从来都善待诗歌,真正的诗歌是诗人生命的延续”,这点我非常认同。他现在的诗观是:“诗歌是心灵的归宿,在不断变化中抵达情感的最高处。诗歌元素的不确定性让诗具有了无穷的魅力”,我又非常的认同,啊,看来我们一起都进步了呢。前不久又与袁伟饮酒喝茶,听他论诗,说感动,倒也开心。下面再和大家一起欣赏他的另外两首小诗。《一篮子鲜红的颜色》:“一篮子鲜红的颜色会燃烧/叶子点缀其间,晚上比白天夺目/一篮橘子,有的甜,有的酸/有些日子是这样,看起来很红火。”《透过玻璃》:“每天他都在窗外那块/平地上走动/准时得像每一次跳动的时针//他佝偻着背,身子颤抖/双脚缓慢又细碎的移动/他有八十,或者更老/他就这样重复着所有动作//直到那天,我看见一个影子/在窗外/在他身后紧紧的跟随//我才注意到自己被关在了门外/用尽全身的力/我再也打不开自己的门”。
三十五、
“为了看见时间/一个人用整整一天/把钟表拆得七零八碎;//而另一个人,躲在心跳/的背后,正用铳挑开/野鸡的鸣叫——/树枝折断的寂静吓得/他差点走火;//第三个人,没有去点击黄昏。/仿佛要故意留一幅窗帘在野外/好让他撩开随之而来的夜色/看到发芽的星星。//第四个人像一个幽灵径直回到/郊外低矮的桥洞/——拉开冰冷的炉火/他看到生活黢黑的面孔。”这是湖北诗人张作梗的《窥》。张作梗,1966年出生,是一位有才情更有激情的诗人。他的很多诗歌都为我所喜欢,比如这首《窥》,比如他的《外省生活》:“爱的漫游费。痛苦的附加值……/踩高跷的人丢了双腿/哦,外省/我每月的节余为伤感。//如此:必须反对矫情,伤风,和感冒。/必须站在单杠前/默哀三分钟——//牧师趁机抽出藏在《圣经》里面的手;/我终于记不起天堂的长途区号/我开始拨打自己。但//传来的尽是别人的宴席和酒瓶。/三十八度;外省有点烫/像犹大的烙饼。”长年流浪在外的我,对这首诗最有感觉。张作梗的诗歌多变化,他对于诗歌的技艺几乎样样精通,但仔细琢磨,他的语言仍有着固定的招数,每首诗里都有他自己的东西。我喜欢的还有他的这首《事件及可能》:“杯子从桌面掉落的时候/一只手早杯子一步/在空中接住了它/这可以说避免了一声尖叫/也可以说阻止了一次碎裂/还可以说中止了一次对地板无辜的指责/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一只杯子活腻了/在它寻求解脱的时候/是一只多事的手/把它拉回人间/让它重新过上那种生厌的/永被人啜吸的生活。”谁能说张作梗不是这只杯子呢?谁能说我们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