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平民诗话、突围散章、等》 |
十一、
关于现代诗歌方面的评论,有许多是让人看不懂的。不但普通的读者看不懂,就连一些写诗的人也看不懂。写得那么深奥,使用逻辑缜密的词汇,只能说明作者是个知道丰富而作学严谨的学者,却不能算是优秀的评论家。写评论还是要以能够让人看得懂、有受益为主的,因为他不是个人知识体系的展示活动。评论毕竟也是文学艺术的一种,那就一定得遵守艺术创作的规则:我们在艺术上表现基本原因和基本规律的时候,不用只有专家懂得的枯燥定义,而是用大众易于感受的方式,不但诉之于理智,而且诉之于最普通的人的感官与激情。艺术就得有这个特点,因为艺术是又高级又通俗的东西,把最高级的内容传达给大众。难道诗歌评论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十二、
写诗的人,通常都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青年期与成熟期,这时的他勇于创新,注重尝试,对于艺术的追求十分认真,也不怕失败和挫折,什么都敢写,但又忠实于自己的感觉,不会整天想着要制造什么天衣无缝人人景仰的艺术品。所以常常会有神来之笔,教人刮目相看。第二阶段是:他对诗歌有足够的认识了,也曾经写出了一些得到大家认可的大作了,对于诗歌创作的技巧掌握得非常娴熟了,格式、体载、语言、韵律,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的了,也没有什么新东西可以发现了。于是他便离开生活,离开自己的感觉,依靠从经验中搜集而来的诀窍写诗(生产诗歌),这时的他只是一个手工作者,再也不会像先前那样整个身心地投入到诗歌艺术创作中了。我觉得到了这个阶段的诗人就非常危险了,如果他甚至又得到了一点虚名,想永久地保持这个虚名,就更加地危险。所以我说:初学写诗的人,你们不要过于崇拜那些名家、大诗人,因为你们有更多成名的机会——也就是说写出佳作的机会更多些。
十三、
“艺术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这句话用在诗歌上就是:诗歌源于生活的某种经验,但这种经验并非生活的原形,而必须得经过诗人的精心提炼。写诗的人必须明白这一点,否则就会经常出丑。比如有的“下半身”,认为把裤子一脱就是诗歌了,其实那是在搞色情活动;比如有的“垃圾派”,认为把垃圾一罗列就是诗歌了,其实罗列再多的垃圾,也还是垃圾,只不过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垃圾堆罢了;比如有的“80后”,诗歌的基本知识还没掌握好,就整天想着创新、一鸣惊人、惊天动地,使用非诗的语言来写诗,便说这是先锋了,其实这些非诗的东西,你怎么写都不会是诗歌的。诗歌或者美化,或者丑化,或者歌颂,或者嘲讽,都一定要聚焦在某一点上,经过艺术化的处理,这才是真正的诗歌。要知道写诗不是照相,诗人也不是照相机,哪能够把生活的原形一一呈现呢?总是要有所取舍的。现在有些写诗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把现实生活中的某个片断整篇地描述,看似文风优美,其实都不是诗。
十四、
现在有些写诗的人,性格孤僻,不喜欢与外界交流,找不到适合他发展的诗歌圈子,于是个人静静地写着诗歌,也不管他的诗歌是否能够得到别人的理解和认可。我说这样的人是永远写不出好的诗歌来的。就好比现在还有人不管外界使用的交通工具是飞机还是火箭,却关着门制造他的马车或者驴车,如果还想用这种方式与时俱进的话,大家都知道他最终能跑多远的。写诗的人既要像一个生产者,生产出社会需要的产品,更要像销售者,把自己好的产品推销给社会,以形成大众的消费。这样,你的产品在大众的使用过程中经过大众的验证,好的方面继续发扬,不好的方面积极改善,这样才能满足不断变化的市场需求,把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如果把自己生产的产品都留着自己使用,自我满足不思进取的话,岂不是总作无意义的事吗?要知道前人所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都是无知书呆子的短视行为,写诗应该要把人变得更聪明,而不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傻。
十五、
前面说到圈子,也就是一个适合自己发展的环境,其实也就是一个适合诗人发展的环境。所有文学的产生都跟环境有关,也跟大时代背景有关。比如唐朝出诗人,宋朝出词人,元朝流行写曲,这都是与政治大环境有关的事。哪怕你是一根优秀的诗歌苗子,也还要有适合的泥土,适当的阳光,还要时时有你需要的露水滋润,否则你的诗歌就算不被阳光晒死,不被大雨淋死,也会因为在枯燥的土壤上而变成瘦小的病态之树,更别说会有人欣赏有什么前途了。所以,写诗的人,要尽快找到诗歌的圈子、文化的氛围,想尽办法让自己溶入其中,变成他们中的一员。这样,你才能够时时与大家保持交流、沟通,随时发现自己的短处,学习别人的优势,取长补短,才能不断进步。别以为自己顾自己也能出大诗人,要知道沙漠里永远也长不出一棵单独的大树来呢。
“卖不脱的粮食认为自己亵渎了/农民的劳动 它不认为农民是/出卖它的人
它站在粮库门口/一袋一袋站得笔挺挺的/仿佛在向管粮库的人示威/不狡猾不残忍也没有别的企图/它只是顺着滋养它的人思想思想/它想农民辛辛苦苦劳动了一年/没有挣下买一斤盐巴的钱/它至少要为农民换一斤盐巴呀/但是这个愿望落空了/农民的日子无盐无味
来个朋友/也只有吼几句山歌下饭/卖不脱的粮食很不情愿地/走回农民已经满满的粮囤/等待来年粮库的门/再一次打开”。这首诗是诗人白连春2001年写的《卖不脱的粮食》。白连春,《北京文学》的小说编辑,在“北漂诗人”中很有地位,是个吃过许多苦的作家,从小被父母遗弃,上学
后又被老师逼得投江。以后参军回来,到北京的鲁迅文学院打工,受到汪曾祺关照。当大家都向汪曾祺拍马屁的时候,他便对汪曾祺直言:“我觉得你的诗歌不如散文好,散文不如小说好,小说风格单一,变化太少。”不料竟然得到汪曾祺的赏识。个性和成就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白连春在文学上,也成就斐然。1997年,《星星》诗刊组织全国读者投票选出最好的诗歌,白连春得了第一名。他的小说《拯救父亲》发表后,先后被《小说月报》、《新华文摘》、《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转载。他的诗歌更有个性,跟别人的诗歌区别很明显。无论在选材还是写法上,乃至写作立场上,都与众不同,是个真正的农民诗人。从以上的诗作,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农民的怜悯。其它如他的《逆光劳作》组诗中的《用尽一生努力抠藕的人抠出了自己的心》:“一双关节粗大筋骨毕露的手已不是在抠藕,是在/
十七、
平民诗社自然也有许多平民诗歌写得非常优秀的。比如松林湾的《桥墩边》:“几个卖水果的摆位/站了一排/西瓜,桃,李子/还有荔枝/安静地望着行人/目光有所期待//便衣的城管队员来了/西瓜裂开口子/血流了一摊/桃跌落河水/李子摔青了脸//只有荔枝,喝醉了酒/滚在桥边/爬不起来”。本诗也是叙述为主,第一节全部实写,这种现象在街上随处可见,一切显得平常而又宁静,但是摆摊在许多地方都是不被允许的,这有损市容,所以第二节自然转弯,“便衣的城管队员来了”,于是“西瓜裂开口子/血流了一摊/桃跌落河水/李子摔青了脸//只有荔枝,喝醉了酒/滚在桥边/爬不起来”。但是诗人看到的肯定不止这些,而是那些无助的摆摊者,流血的是他们,爬不起来的也是他们,可为了生存,他们无话可说。这就是松林湾的人文关怀,对弱者的同情,对平民的关注。松林湾是四川成都人,在平民诗社任编辑,我与他交往甚少,但知道他是性情中人。
十八、
“踏遍南山我便回来,一小截疏篱/入黑点起了星光。秋霜有时来得晚些/一切多么安静,左右无事/手摇蒲扇。我的安闲基于民族的忧伤/江山无限,我只有门前的一丛菊/在午夜与露水寡言举杯,饮//三十年后,我还是如此/一杯清酒开着忧焚的秋色/我的弟兄们呵,他们现在/一一离去;我的菊花,挂满枝头/嵇康那一天还在竹林里弹起/广陵散。我转眼就找不到他们”。这是穿过尘埃的作品《知己》,写得很是文雅高尚,富有小资情调。平民诗歌中,大多都是语言通俗,关注平民生活、弱势群体“下里巴人”式的诗歌,但也有不少“阳春白雪”类的,比如尘埃的这首便是。尘埃是广西南宁的大学教授,自视为医心者,与我共同管理平民诗社并主编《平民诗刊》。他做事认真,一丝不荀,是现代知识分子的典范。我看过他的相片,从中也可见他的优雅与风度。他不像有的人,即使目力很好,也要戴着眼镜,装出十分有学问的样子,他的知识与才气是骨子里的,所以他的优雅风度是拦不住的。我常常与他通电话,也常常为他磁性而又富有逻辑的语言所折服。这样的人,做什么事都会像个绅士,有修养更有风度。
十九、
平民诗社里,有诗歌写得非常有情趣的,比如一根浮木,他去年发在平民诗社的《吴公》就非常好。全诗是:“吴公喜欢雨天看鸭子/护城河水今天已经满了/吴公希望看到水面的鸭子/保持古城的清洁//吴公从城里掬出渴望/披戴蓑衣 吴公的眼里/大雨从昨天开始生长/怀揣装祯斯文的诗词/学着鸭子古怪的动作//按照吴公的哲学/这座两千年的城池/只有鸭子保持年轻/良田千顷不如鸭子一池//吴公紧衣缩食/盘算着雨天和鸭子的重逢/很多时新的雅士骚客/留连勾栏瓦舍 竿旗穿市/吟诗作对 吴公看来/并不比鸭子精明/护城河的桥 雨中杂沓着车辙/看着踉跄着的公子王孙/吴公手脚平静”。按照吴公的哲学,“良田千顷不如鸭子一池”;按照我的哲学,读诗千首,不读这首就可惜了。诗写得这么美,读着读着就读出了诗人的性情,活活一个“吴公”站在你跟前。作者后来又写了一首《吴公2》,不过可就没有这么传神了,可见诗歌有时是不可复制的。我看了一根浮木的许多诗歌,唯独对这首情有独钟。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