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后：带着镣铐跳舞的马莉

中国有真正意义上的诗评家吗？我对此一直表示怀疑并时时持一种警惕的态度。

但为朋友尽心尽意写点阅读感言总是有的。我的文字就是。

我和马莉的相识由来已久。而马莉自己却不知道。大慨那是上世纪80年代可谓中国诗歌的黄金时期，我很偶然读到这样一本诗集，它很异型，方方正正的，就如随时可以揣入口袋的白手帕。对，这本诗集就叫《白手帕》，它是马莉的第一本诗集。

在我手心画了一个圆
昨天结束了
我独自整理我的夏天
继续做我的梦
收拾我简单的行囊
谁也别解释
这有什么不允许的
我迈向别处，把剪景留给夕阳 
你把我的手拿起，又放下
你把手搭在我的肩膀
你的愿望比湖泊还深
你期待的眼睛无比愤怒，两条泥泞的路
除了回味，已不复存
那里有一片蒺藜
让我到那里去吧
我不懊恼，也没有忧伤
然而，让我哭
所以潮湿的土地
都埋藏着我的爱情

……那是一块多么漂亮的白手帕啊，比白还白的白手帕，里面流淌着一个少女的全部纯真的情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谁若有心，谁就总会在种种报刊经意不经意中读到马莉的诗句或文字。终于有一天，突然出大事了，远在南国的马莉，竟然现身于京城，这就是犹如童话里的天使，降临人间一样。以往我们只是从南方周末的报栏中窥视她的存在，不想真人却是这样的，像邻家的姊姊，穿着连衣裙的花仙子走近你，冲你发出银铃般的欢笑……不免令人有点慌乱和失措。

因为我们早已习惯了与她在“在汉字里相遇，这是旷古的宿命/不是唐朝也没有时代气息，今夜/灯光已收拢翅膀，聚集着小小的思虑/在院子里，我们饮酒，洗着汉字的酒壶/又相视而笑。遇见和我们气味相投的人/就坐在草垛上喝一杯……”

某个冬日，马莉快递来她的新诗集《时针偏离了午夜》，200首诗歌犹如200颗钻石一般晶莹，令我的陋室在夜晚煜煜生辉。在祈祷的地方，爱一个人能有多久，把途中的遇见的时光装进草蓝，你必和我一样热泪盈盈。

马莉的诗又如她的画一样，日复一日，手拉手一个跟一个，常常是信笔而来，无拘无束。所有的句子，就像星光一样耀眼。舒舒朗朗，就同檐角的串串铃铛，有风没风，你都会听到悦耳的声音响起。

止庵在一篇文章中说马莉的诗是片断的集成，我倒是觉得马莉的诗是一部人生长卷，无论时针是否偏离了午夜，还是杯子与手，它们不过都是诗人马莉一已贯之词语的个人历史。给你，大地的花瓣。今天和昨天，只为最后的光明而保存……

马莉擅长写十四行，这“古典”的格律诗。令一般的读者都望而生媚。十四行，穿夜礼服的贵妇，在金银器中穿梭。在教堂漫步。带着镣铐跳舞。

2014-1-21北京五棵松草堂

注：“带着镣铐跳舞”乃早年新月派的新诗主张，闻一多先生提出的“三美”即“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我亦认为马莉的十四行诗，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