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后：《私人笔记》

——《走向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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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像燕子一样的鸟，穿着黑色的西装，衬着雪白的衬领，昂首阔步在草坪上，我被它那趾高气扬的阵式完全震住了。哦，那种惊艳的美，令灵魂差点呼之欲出。它窈窕、纤美，走路的样子像练过芭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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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终于熬不住与外界联系的诱惑，上网看了一眼博客。分别有芦苇岸和苏浅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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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岸问我在吗？

我回：在，我在福州在。

苏浅说她要去不丹。

我回：我在福州纳福，眼前一片溪水、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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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任何地方，我都能找到属于我自己独有的快乐，这份快乐，别人未必懂。比如我沿着墙角寻找墙壁上斑斑的苔藓。在我眼里那些经过风雨的苔藓就是一幅幅美好的画卷啊，那里有奔跑的大象、梅花鹿、斑马和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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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很快，又是一天早晨，天刚刚亮，我独自去溪源宫，路上透过一条清澈的小溪回首善恩小学，还在一片沉睡之中。那座屏障一样的青山，掩藏在薄雾之中，嘉泉校长说过，他想将校园后面的围墙开通一条小路，直登青山，那时就可以领着这里所有的学生们一起观看山外的青山楼外的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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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叫“聚仙台”的凉亭处，我遇到一个姓吴的老先生，他听说我是北京来的，便和我聊起他的思乡之情，他说他的祖居本是河南，大清入关的时候，全家避难才来到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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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先生后来指着亭上的对联说，这副对联道出他此刻的心境。我看了一眼对联，用笔记下来：世事如棋仙指点，人生是梦云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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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溪源宫下来，回到学校。学生们已吃过早饭，正在操场上排队。今天是周一，学校举行升旗仪式。我第一次看见过全校只有40名学生的学校。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一般这种景象我只有在一些电影中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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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着窗子看到张校长在给孩子们讲着什么，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这是我见到的最轻松愉悦的校长和学生讲话的场面，校长不是校长，学生不是学生，而是大朋友和小朋友的关系。亲切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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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嘉泉校长和开那辆红色皮卡的司机，将我送往一都鹤山溪洲丛林诗人村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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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皮卡开出闽侯溪源宫村之后，跃上316国道，又经一条高速公路，进到福清地区，估计开有一个小时，转了许多的崇山峻岭间的盘山道，这多少令我想到2009年时候，我和卧夫、文雪在峨眉山的盘山道上一样，惊险无比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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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有一都的字样的路牌。嘉泉说，这样的镇，有36个，也就是说从一都一直排到三十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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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路上一直没有遇到一家有点规模的超市，哪怕食杂店也好。真有点怵头。我想要买点东西，要不空着两手到人家里去，多么尴尬啊！不能空手去人家里坐客，这是我们北方人的习俗或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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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个村镇的时候，总算遇到路边有一家烟酒代销点，我让司机停车，去里面买了两瓶泸州老窖酒厂产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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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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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都，穿过一条街区，嘉泉指着一栋手拉手的楼房说，这是他的家。我以为车会停下，或停片刻，他却没有令车子停下，他过家门而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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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车子又经过一个村子，一户老宅门前长着一棵近乎百年的大榕树，嘉泉又指着说，这是他家的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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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照常没有停下，其实我很想让车子停下，我想去照张相，这个老宅子特别漂亮，很原始的建造结构，二层小楼，有外栏，青黑的瓦，白白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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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很快一晃而过，又拐了几个弯之后，再经过一排枇杷树之后，嘉泉又指，前面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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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群山环绕下一条清涟涟的溪水，然后是一座竹楼和一间草棚，接着是两排活动房和一望无际的田畴……恰如一首古诗写照：“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林梢烟似带，村外水如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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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竹林。嘉泉说这里约有200亩地，全是他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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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从他父亲嘴里得知，是他父亲从村上租的地，使用年限达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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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嘉泉先领我走上竹楼喝茶。并引见他的父母。我要和他的父母独自相处，至少三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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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嘉泉父亲握手，老人的手很瓷实，且布满老茧。老人言自己退休二年了，先前也是一名教师。看来嘉泉得继衣钵。难怪育人有道。乃是家传有术子承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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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泉毕业于福建师范学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与诗人安琪是校友吧，她好像也在这所学校念过书。去一都的路上，在经济开发区的大学城，曾与福建师范学院擦肩而过，很大的一所校舍。中西结合的建筑群。但嘉泉说这是新校址，旧校址并不在这里，而在城里。以后得机缘再去一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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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过片刻，嘉泉的母亲也从地里收红薯回来了，嘉泉的母亲穿着红色的衣服，显得很是年轻。说话的声音很悦耳，竟然和安琪的声音很像。也许福建的女人，在我这外省的人听来都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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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嘉父的父母聊天，聊的很是愉快。得知嘉泉有兄妹三人，嘉泉行二，他的兄长在福州地区经商，而小妹则过海去了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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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五点钟的时候，天也快黑下来了，嘉泉还要赶回学校里去，便和开红色皮卡的司机装了些学校要用的塑料水桶和塑料椅子等东西，还有一大袋子给学生们吃的红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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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留下来。就此正式坐客一都丛林诗人村，某种意义上成为首位驻村丛林诗人。并在这里最终完成我的长诗《丛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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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记》长达二百四十行，以每节四行的形式写成。一共60节。此处不赘。唯一一本手稿已赠送给诗人村村长张嘉泉。留作永远的纪念。铅字首发系浙江岱山作家协会创办的杂志《群岛》2013年第四期（总145期）66～71页。主编谷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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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完全降临了，在暗淡的灯光中，我和嘉泉父亲饮完茶之后，转战厨房改为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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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很是健谈，和我聊得十分投机，老人讲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张姓是世界第一大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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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茶，茶是老人家上山自己采制的；说起酒，酒也是自家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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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米酒，加了一种好像叫红醴的东西，变成红色的酒了，我稍稍品了一品，估计度数能有二十左右度，老人家则称只有十五度。不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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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海量，我却力不能支。三大杯下去，就觉得脚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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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醉过去的，半夜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活动房的雅间里，长长的炕铺上还搭了一个野外生存用的那种帐篷，我睡在里面，不必担心蚊虫的叮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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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放水，放成一条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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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眼望夜空，夜空无比明净，这又让我想起海子的诗：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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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里不是草原，一样映照千年岁月，甚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