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夜晚都和月亮有关
所有未遂的心愿,都在黑暗中滋长
所有未酬的欲望,都在温存中酝酿
——摘自张后《所有的夜晚都和月亮有关》
读他的诗,仿佛他是从遥远的唐风宋韵中走来,衣袂飘飘、羽扇纶巾,清濯俊逸,与人间烟火无关,与风花雪月相联,风流倜傥的才子,在远方的某个寂静的夜晚,固守在一座小木屋里,有点忧郁但不颓废,怡然而又恬静地倚望着“牙齿内的夜色”,寻找缪斯女神遗落在“草尖上的露珠”,建造自己“梦幻的王国”,并且希望用语词雕琢自己神圣的诗歌的宫殿,宫殿里应该有妩媚的月亮、温暖的夕阳、清新的菊花、还有制造爱情的琥珀酒、略带诗意的落叶、比翼双飞的蝴蝶,还应该有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梦中永远的少女”---美丽而又多情的 “小朵”。他可以为他的“宫殿”、为他“梦中永远的少女”倾注毕生的柔情与关爱,因为他是为“梦想而生,为诗歌而生、为爱情而生”;也因为诗歌是他的“梦”,那些奇异的花、草、动物,还有活泼可爱(但不一定是美丽的)少女,便经常走进他的“梦”,融入他的生命,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因为他经常在“云中造梦”,在梦中作诗,于是他的诗显得空灵,缥缈,意象清新而又传神,语言精确而又简约,意境纯粹,质感纯净,如同工笔画或水粉画,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沓繁复,带给阅读者一种轻松明快的享受。即或是忧伤,也是那种闲愁式的、浅浅淡淡的忧伤。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诗要的就是浅,要的就是淡,要的就是画面感”(《张后与海沫在床上对话录:梦里的句子全是诗歌》)。因为“我不是思想家”,“我希望我的诗歌是一座诗意的动物园,你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看见到的动物都将会在我的诗中出现,当然也包括那些地球上没有的生物……”(同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张后是“自然之子”,自然,在他的眼里,是诗意的呈现。他把自己的心灵“诗意地栖居”在自然之中,与自然融合,把对大自然真挚的理解与深刻的人性结合在一起,通过对自然的观察,自然景物的视觉形象浸润在诗人的思想、感觉与情绪之中。从每一草、每一叶、每一山、每一水、每一滴露珠、每一粒细沙中发现丰富多彩的、充满意义的质素与诗意,并将之化为一种完美的诗歌意象与艺术形象,建构出一个完整而鲜明、芬芳而灵动的自然世界,并“给生命以呼吸,给隐痛以甜蜜”(费特语)。自然,在他的笔下,散发出一种恬静而又怡然的美,那恬静怡然能让我们的心灵卸下铠甲,融入其中,留连忘返。“村庄从炊烟中浮起来/那些风中的语言,开满了莲花/细雨中的蝴蝶在草尖上振翅/花香嘹亮的翅膀,倒挂在树枝上/隐居在山洞里的泉水的芬芳每一滴水声都是一个词”(《香山》。一切都因为时间进入了静寂之中,山村,在炊烟中成了一座飘浮的海市蜃楼,带着梦幻的色彩,日间鼎沸的人声,此刻遁入无形,“开满了莲花”句指涉非常广阔,阅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个人经验展开想象,而细雨中的“蝴蝶”振翅与山洞里的“泉水”叮咚,给静中的“香山”又凭添了几份“动”的生气,画面感非常强,由近及远,由静到动,虽寥寥数句,却有如马致远的那首“枯藤老树昏鸦”一样的韵味。这样的诗,在他的集子中比比皆是,如《诗人韩永的家乡:永宁》、《爱情的黄昏充满诗意》、《静止的树》、《古刹》等,意象是从生活中随手拈来,清新而又传神。读他的这些诗,犹如“一只鸟越过我的视线,天空被轻轻划破”(《静止的树》),也犹如“风在霞光中飞临”,轻拂着我的脸。
树枝下面一片寂静
湛蓝比湖水还浅
每颗星子都像苦胆高悬
谷穗献出成熟的头颅
翱翔的鹰用翅膀抚摸天空
树梢上挂着月亮的声音
我的呼吸比你重
你的身体比我轻
张后虽为北地之人,却有着江南才子般纤细的心地,敏感的情思,古典而浪漫、质朴而又多情的气质。这种浪漫迷离又高贵,纯粹又纯真。他就象是为诗而生一样,对诗意氛围的营造有着天生的才能,“不需要太泛滥的词汇与意象,就十分到位地表现出语言本身的质感。那种简洁之下,隐藏着精神的力量”(李轻松语)。对于诗意的营造,个人感觉类似于宋代的秦少游(因为私下比较喜欢秦少游,也因为他们两人的风格有点类似,读张后的某些诗,总是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秦少游的某些词),才气逼人而又细腻敏感。他们两个的写作都是情感型的,而非经验型的。在他们的诗词里,对旖旎而浪漫的爱情的咏唱,是他们诗歌永恒的主题:“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两情若是久长日,又岂在朝朝暮暮”与“关心另一座城市的天气,就是关心一个人内心的冷暖……雨在岩石上开出一千朵莲花,我在心里开出一万枝玫瑰…..爱情的菌苗也会在角落里一点点发芽”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