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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阳菜谱之挤爆的浆果

我是通过做菜理解了老子的。所有的蔬菜都不是一种语言，我们登陆的都不是最初的彼岸，我想这就是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我也通过做菜理解了孔子。“仁者爱人，有教无类”，你看，几乎所有的果蔬的仁都馨香朴实，仁爱滋补，直达人心。就是那些苦的，如杏仁，在温柔的水中一浸泡，也是那么诚恳和馨香；每一种果蔬都是他自己，只是，在不同的厨师手中，他有不同的活色生香。当然，有时候它甚至讨厌或者败兴，但这是厨师的事，和“材料”无关。但，再好的厨师，也不能改变果蔬本身，它是它自己，柔软了它是，坚硬了它还是。我同样通过做菜理解了圣经。如果说没有上帝，我是不信的，因为我在任何一个水果和植物中都看到了神性，水灵灵的闪耀的神性。甚至我做菜的行为，都是在救赎，救赎我苍老和麻木的灵魂。我也在做菜中理解了爱，这是我的宗教。我深切的感到，做饭就是奉献爱的过程，就是学习爱的过程。我甚至明白我现在每次做饭都是在呈现一个爱的圣典。或大或小的爱的盛典。为此，我甚至很感谢我的早悟。很多年前，我女儿挑食，总是在挑剔爱人做的饭。一天，我把女儿拉到一边，敬重的告诉她：妈妈所有的付出我们都应当感谢，我们只有吃或者吃少的权利，我们没有挑剔的权力。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给妈妈做顿饭，那时，你将看到，无论你做的多么难吃，我和你妈妈都会高兴的把盘子底的菜汤舔干。女儿慢慢懂了，我笑了。

从此后，我做饭，爱人做饭，女儿做饭，不管谁做饭，当我们坐到桌子上，都是一片欢呼，也是从那个时候，我们一起懂得爱了。

为什么我今天才写这些菜谱？开始写的时候我不知道，不久我便明白了，是我在爱，是我在一遍一遍默咏爱的圣经，是我在体验女人的难，人的难，是我在修习一个热爱生活的心。我一次一次把自己切开，煎、炸、炒、拌、溜，我把自己一次一次呈上，献给我那个命中的，注定有很多故事的人。

在此我恳求，那些过多关心我的朋友，不要说我“甜”的太多，不要说我爱的“太腻”，不要再疑惑和讥讽我有那么多的“仪式”。我想告诉你们，我是故意的，在爱面前，任何的讨巧和卖乖都是可敬的，我们已经在自然在他人面前太装大了，在一个人面前，在一个陪你走过一生的女人面前装小，很美丽很可爱。我还想告诉朋友们，任何的圣洁都是要用仪式来依托的，如果没有仪式，任何的圣洁都会流于轻薄和粗糙。山沟里的野合可以生出天才和土匪，但决不会生出骑士和贵族。

一语凄迷，又把自己丢了。原谅我又流离在语言中。

今天我想做的菜叫挤爆的浆果。

又到了瓜果飘香的季节，街道上泛起挤爆的瓜果的香甜的气息。细闻还有一丝奢靡一丝腐朽，那是那些没有得到呵护的瓜果被离弃的叹息。如果我们不辜负青春，这当是一个生命勃发，高潮迭起的季节。可是偏偏有朋友问我现在做什么菜和怎么做？哈哈，听到这句话我就笑了。我感到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寂寞的声音。因为在朋友问话的背景里，我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知道我是不能被忧伤袭击的，我粗暴地打断了这声音，我说，哈哈，在这样的季节里你问我做菜？我有些想笑耶——你可以买一堆水果，倒在席子上和你爱人猜谜，吃水果，做爱，这叫“横扫千军如席卷”。你也可以买10斤巧克力50斤牛奶在庐山宾馆融化了，把溶化的巧克力和牛奶抹在你爱人身上，然后你一口一口吃你爱人，这道菜叫“无限风光在险峰”。朋友听了我的话哈哈哈笑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卷席后去庐山，但我是在放下电话后，想到了做一个情爱食谱，而且我很主观地叫他“挤爆的浆果”

材料如下：

新席梦思床垫一张，或大塑料布一块，（能盖住你家的床）。

如果是我，那就简单得多，家里备了好几床家人手工织的床单，随便挑一床铺到床上即可。

开上车，或者推一个手推车，去超市购买到你所能买到的所有水果：西瓜、菠萝、哈密瓜、荔枝、葡萄、杨桃、西红柿、柠檬、石榴、桔子、草莓、蕃莲、樱桃、桃、苹果……不要懒，不要省钱，这是爱的盛宴，你一生中不会有很多次。

将水果洗净。该去皮的去皮，该切开切开，该切小切小。目标是放到床上可以直接食用。

将新席梦思床垫擦干净，或者将塑料布洗净，铺到床上。

将以上各种水果放到床上，邀来爱人，应该沐浴，当然也可以不沐浴。穿上睡衣或者只穿三点式。关上窗帘，燃烛或者不燃烛。和爱人一同躺在床上，吃这些水果。

怎样吃水果，是无所顾忌的把水果压到身下，或者把水果扒开一条缝躺在中间是你们的事，是卿卿私语或者淫语秽言是你们的事，但我知道，在水果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美丽的。

最最美丽的，是浆果在最下面，爱人在浆果上面，你在爱人上面，你再把草莓，石榴籽，葡萄放在你和爱人中间，你们中间的浆果或者用嘴喂嘴吃，或者用来压爆。

而其实更美丽的，是租一辆小货车，在车厢里铺了各种浆果，找一个司机，让他在没有太多危险的高原上或者在华北的草原上开。当然最刺激的还是在北京的三环路上开。你和你爱人躺在水果上，以你们愿意的方式，以各种方式——吃水果。

如果是我，我更愿意买很多很多石榴，和爱人躺在碎玉般的石榴籽上，“这落难的新娘，好像一只裂开的石榴，溅得一地碎玉”。多年前，我这样说。

2008年9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