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日报》20180715《化钢铁为绕指柔——评刘跃清新著士兵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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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我正准备修改自己的一个军事小说,刘跃清的《士兵凶猛》到了案头。停下手中的笔,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读完之后感觉甚至是解渴。对于刘跃清的作品,我在期待的同时,也必定挑剔。理由很简单,作为良师益友,作为一个战壕的兄弟,我太了解他的笔和人。跃清没有让我失望。
小说中的通信连,就在我们连队(小说中的警侦连)的后面。那时,他已是“老枪把子”了,我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学员。不知从哪天起,我们就因为文字走近了。那时,我刚在地方小报发表些诗歌散文,而他已经在《解放军文艺》等报刊发表了诸多小说。他自然成为我的老师,一起交流讨论,渐渐地,我的作品也好起来,并和他一起参加了解放军文艺、南京军区的笔会,在一个房间里侃大山,吹不着边际的牛逼。
我当时是警侦连的司务长,写作的动机似乎很“功利”,一心想靠手中的笔改行,不想当“伙头军”。我吃、住、写都是单间,而刘跃清正如他在后记里说的,他则写作“在堆放粪桶扫把等杂志的工具间”。我走进过这工具间,在连队的顶楼,一张桌子顶住墙的两侧,桌上地上堆放着他的纸、笔书。和我想比,对于写作,刘跃清有着与生俱来的热情。以笔载道,以笔为舟,刘跃清从普通战士成长为军队专业作家,背后的努力和艰辛,我是见证者。
如此,我对《士兵凶猛》,岂能不熟悉不挑剔?正当对军旅生涯的种种细节,要化风化雨离我而去的时候,还好,《士兵凶猛》来了。潜心在字里行间,伸手可触的口令、拉歌、碰饭、比武,还有总机班的电话铃声、甚至那头叫“杜鲁克”的猪……这些真实亲切的场景,又将我拉回军营,我重回了青春岁月,聆听了军歌嘹亮,遭遇了一场战斗。
这是一部有温度、有生活、有眷恋的作品。小说中炊事班长锤子,就像是我带的兵一般熟悉:方头大耳,声若洪钟,“性格如生姜、大蒜拌花椒爆炒红辣椒”。他系上围裙杀猪时的利索,把种猪肉化整为零送上餐桌的坏笑,他在部队首长来“碰饭”时抖的机灵,这些是写人物。而锤子上网约到的女人,婚后生的却不是自己的娃,这其中的挫折和甘苦,却成功写出了锤子的人生。来自四川锤子与小说中权衡大家与小家的刘胜一样,与迷恋篮球和女兵却被排长挖了“墙角”的小易建连一样,与曾经获得选秀冠军的李胜中一样,与踏实到笨拙却在退伍路上见义勇为的莫少文一样,与因为种菜排水而扭打的姜迪平和甘乃平一样,他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兄弟,有血有肉有泪有笑,他们是鲜活的,不是机械的,是一个人,而不仅是一段故事。因为熟悉,我几乎是全程微笑着看完小说的。他们太亲切了,他们是我的战友。而刘跃清以笑以工笔画的诗意记录了下来。
而对于这些人物的线索和结构安排,我的形容是“军事迂回”或者“对角线型”,绝不是古板的一说到底,也不是简单的半遮半掩,而是让人物的命运在“运动”中揭示出来了。就像第一章就提到锤子和他的“春天姑娘”,到了第十章“春天终于来了”,却又在还有几个月就要上士服役期满时知道了和娃娃“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父子关系”。第十章的锤子比第一章的锤子,少了几分纯真,多了几分成熟,而这种成长,都深深地烙上了军营的印迹,更让我为之感叹。我理解刘跃清,在这段时间或者时空里,刘跃清不疾不徐地描写军营里的故事,他要把小说里的十几个人物都要有个好的安顿,他们是他的兄弟,他不能故意冷落了任何人。
难能可贵的是,《士兵凶猛》里还有批判。这与我对刘跃清的认识反差较大。在刘跃清的曾经的作品中,大多充满了纯情、纯钢的至刚至柔的气质。而在新著里,平和的刘跃清变成了“持刀”的刘跃清。因为腐败被抓的部门“首长”,入党考学后面的“门道”,平时克扣伙食费时的“简餐”却在首长下连后变成了“五星标准”,指导员为了出名,挂号想出的种种“政治名头”。军营首先是由人组成的,然后是军人。于是,削尖脑袋、挖空心思想“进步”的人,其背后的手脚也绝不会干净,甚至拿“战斗力”开玩笑的人也大有人在。
一篇小说的构成关系是,细节大于情节,情节大于故事。在刘跃清的创作生涯中,几乎百分百是军旅题材,并且对细节的描写雕琢几乎成了“病态”。“吃得把衣服扣子都绷起来的”的女兵、代理排长李晓勇的铺盖是“用拉猪食的板车垫上报纸”的、拴上军腰带的“杜鲁克”、通信连门口不锈钢橱窗里指导员画有红圈的报纸……就像著名写实画家冷军的作品,这种对细节的几近疯狂的执着渐渐变成了一种诗意,而当细节趋向单纯明净时,也成为揭示人物心理和氛围背景的有力手段,使得小说更加浑厚。
我知道,《士兵凶猛》原本定名《从军行》。军营历练几载几十载,不仅“行”的是路,而“凶猛”的还有心。就在小说定稿时,刘跃清接到了转业命令。就像我转业那年,在写一篇告别之作时说的,“军旅生涯,我更喜欢的是化钢铁为绕指柔。”《士兵凶猛》,刘跃清把军营的钢化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