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上,白天在下
歌手:天使寂寞歌唱,美丽深夜绽放
主持:感性的制造者,理性的逃离者
门童:打开夜色繁华,关上失意落寞
的哥:跟着霓虹奔跑,回归尘世停靠
护士:有爱没有天黑,习惯已成自然
记者:跑在时间前面,落在生活后面
网管:网上音乐大师,网下迷途羔羊
保安:生活真空地带,游离城市边缘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当南京的夜生活,如街道两边日益鲜亮的五彩霓虹,越发变得丰富而生动时,追求个性,崇尚自由的年轻人,纷纷换下职场严肃的正装和表情,或三五好友,或二二情侣,携手步入歌厅、舞场、茶吧等,开始他们的欢愉或冲动。也许少有人注意和体味到,在这月华夜深的时候,一群以黑夜为职场背景的人开始粉墨登场。他们的白天和黑夜,正如磁场两极,界限不再清晰,他们的黑夜在上,白天在下,生活已经翻了个儿。
歌手:天使寂寞歌唱,美丽深夜绽放
她们或者他们,恐怕是夜场上最美丽的一族了。作为酒吧、舞厅驻唱歌手,那里的舞台并不大,但是陈楚生张靓影们的成功,还是让不少怀揣音乐梦想的粉丝们开始了追随。南京某酒吧女歌手晶晶,从小学唱到大学校园,以脱俗的外表和不凡的唱功,迅速成为业内小有名气的歌手,并多次获得和谭晶等著名歌星同台演艺的机会:“离偶像越近,我离成功也就越近。”当晶晶站在镁光灯下时,从眼神到手指,从声音到服饰,每个细节都投示出其非一般的音乐天赋和个性魅力。我们甚至可以预期,她已经抓到梦想的裙角了。
正如晶晶随身携带的化妆盒一样,舞台上的她或者他们是灿烂的、美丽的、炫目的,他们的执着让人感动,平凡让人亲切。但是,音乐之路的成功,却需要以更多的时间、青春和勇敢去面对,成功者在获得光彩、掌声和荣耀背后,是太多的艰难和辛酸。正如晶晶所说的,“走下舞台后,还要面对追求者的困扰、交际的繁重。”
“天使”总是在“寂寞的唱歌”。当晶晶站在深沉的夜色里,站在孤独的舞台上,看着台下晃动的人影,耳边环绕的嘈杂,鼻子里塞满烟酒的味道,也曾在一瞬间怀疑自己属不属于这个夜晚。但是,追求理想的道路上,成败只是快乐的随庸,享受舞台上的每一刻,展示自己的美丽才最重要。这,也正是他们对自己的最好回答。
主持:感性的制造者,理性的逃离者
“天黑以后,我的心灵才开始复苏,细胞才开始兴奋。”这是当地一名电台音乐主持人的状态。在这个娱乐方式日益翻新的时代里,不管是月下的静谧,还是舞场的喧闹,总有人打开午夜收音机,在电台主持人用声音、音乐所制造出来的或性感或优伤的情绪里沉浮翻腾。
夜晚,是伤感多情的田野。主持人在直播间里,尽情张开想象之手,却经常触碰到冰冷单调的砖墙。这位DJ就说,“直播间成了没有互动的一个人的暗房”。他们要在感性和理性中摇摆,在快乐和无聊中转换,他们的“声音微笑而肌肉却是僵硬的”。他们要主动打开和感动自己的语言和心灵,希望如投入河里的石头一样,在听众心中掀起波澜。而当他们走下直播间时,“想尽快逃离那个方寸之地”。
对夜间主持人来说,主持音乐类节目或许还得心应手,让音乐带动观众飞翔即可,而对要接受观众电话互动的情类、资讯类节目,有的主持人常感失落。另一位谈话节目主持坦然,“常感到对自己的心智是一种折磨”,听众们向他们泼过来的种种问题和情绪,常常把主持人自身最初的冷静或感动打消了、化解了。于是,有许多夜间主持人,尽量将自己度身事外,理性地逃离观众带来的场景,而乐意成为一个倾听者。
门童:打开夜色繁华,关上失意落寞
门童,是打开夜场繁华,迎接宾客的第一人,“欢迎光临”、“请您慢走”,也成为步入夜生活时最为熟悉问候语。门童,或许还是夜生活流程里最初也最易被人看轻的一环,在迎来送往间,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尊重微笑,也有不屑甚至欺辱。当人们匆匆走入大门时,会有几人注意他们阳光灿烂的笑脸、谦逊致意的脊梁和拎过厚重皮包的双手?`
来自苏北的小张,是江宁富华KTV的门童,青春不失朴实,大学毕业后,他四处找工作,却屡屡受挫,最终不情愿地成为一件“摆设”,让他在面对时尚光鲜的同龄人时,一度深感失落。而现在,他身着黑白套妆,谈话间总是一脸笑意,让人分不清是性格使然,还是职场惯性。或许,是生活告诉他,生活才是真实的课题。
是门童打开了夜色的繁华!他们的敬业、热情和专业,让客人们享受了消费的满足和品质。在他们打开大门,迎来送往的时候,在他们置身于欢歌笑语磁场之外的时候,他们已经悄悄将心中的落寞关上。小张他们清楚,正如白天是“白领”的职场,黑夜,才是“黑领”的舞台。挺直腰板,心才不会“弯”!
的哥:跟着霓虹奔跑,回归尘世停靠
“的哥,活着的意义就是奔跑”,开夜班的哥李师傅率总是率先和客人打招呼。上有老下有小的李师傅人到中年,儿子即将参加高考,学习一直出色,李师傅得“为他提前准备好教育资金哩”。他每晚七点开始驶入并习惯夜色,因为“马路连着餐桌”。而餐桌,或许是世俗百姓对待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也是人活着最原始也是最本质的命题吧。
的哥,是让人倍感亲切的职业。夜色里,他们总是追着跳跃的霓虹奔跑,总是追着城市的地图奔跑,在寂静的夜色里,他们是流动的风景,是城市知情人、新闻官和见证者。他们也总能以锐敏的职业感觉,很快和你熟络起来,也能从乘客的细节里,看出人间善恶正邪。他们会如探针一样,直接将你送到要去的某某中心、某某商场、某某料理,他们每天都在和车轮下的这座城市同呼吸,共心跳。
夜班的哥,要将霓虹灯当作太阳一样朝拜。而事实上,灯光的背面就是阴影,的哥们也许是离“阴影”最近的人。打开网络,事关的哥的新闻多与暴力、疾病、车祸相关,这恰是的哥生活压力的映证,一些长期夜班的哥生物钟被打乱,经常出现易怒、冲动等不正常行为。李师傅说,“开车时屡屡出现幻觉,有的晚上能莫名其妙停车数次,以为车轧了人”。穿行在都市的霓虹,的哥体味的是工作的快乐和辛苦,当他们停靠时,与的哥相遇的才是真实的尘世,有家人的担心和关爱,也有生活的压力和幸福。
护士:有爱没有天黑,习惯已成自然
已是凌晨三点,在寂静的医院走廊上,去年刚毕业于南京医科大学生,市医院口腔科护士刘小苒依然在忙碌地准备第二天早上就要配用的补液,披着温暖灯光的她,不禁让人心生美好。白衣天使,这当之无愧的美誉,让人们在面对时总是充满敬意,甚至是疼爱。她们洁白或浅蓝色的衣装,显得即职业又优雅,她们戴着口罩,却以善良而明亮的眼睛打动人,她们责任重大,却以轻柔温暖的话语给人安慰。护士,总能唤醒人们对这一职业最美好的想象:纯洁、无私、热情、细致。
小苒是典型的80后,从小不识苦滋味,而作为特殊行业,夜班护士显然尤为辛苦,小到日常的查房、护理、日志,大到突发情况的处理,24个小时,总要切割成3块,而其中的一块就要留给她们的房人。而她们必须承受的专业风险、身体劳累和生活压力,却很少有外人能懂。面对三班倒的工作制,小苒总是满脸微笑,在仍然稚嫩的面孔上,时常写着幸福和平和:“当你知道自己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就无所谓累不累了。”当夜班护士们孤单的脚步轻轻走过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那身姿是世上最美丽的,足音是世上最动听的。
记者:跑在时间前面,落在生活后面
记者,是要和时间赛跑。夜班记者,则还要与随时可能响起的铃声赛跑。正如南京一家媒体记者张琦所说,他们“渴望”同时又“害怕”有夜间新闻发生。“一旦有事”,版面给她留着,她就要以最快的时间内到达新闻现场,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完在采访,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稿件,而且质量还要有所保证。而清晨时分,当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报纸送到读者们的手上时,这时候的她才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床上进行一次完整“充电”。而充电,则是“为了更好的战斗”。
在张记者采访本的扉页写着,“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正是如此,不论身处何处,他们的五官必须是打开的,敏锐的,而他们工作之外的生活也就少了些咖啡的香浓、阳光的温暖,风儿的清新。网络曾有戏言,夜班记者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记者无冕之王的桂冠耀眼夺目,却是责任重大,在网络高度发达、竞争力日益激烈的今天,随时可能落在新闻同行的后面。而当他们背负工作压力,一心忙着和时间赛跑的时候,他也要被生活远远的拉在后面。黑夜是可爱的,霓虹是亲切的,虫鸣是诗意的。当完成一篇佳作时,新闻人的自豪感,要远比一餐丰盛的晚晏让人感动满足,要远比一张柔软的席梦思让人感到欣慰。
网管:网上音乐大师,网下迷途羔羊
在网吧里,成夜面对那些长着幼稚面孔的网名,他们在网络上游玩,时常通宵达旦,作为有责任心的网管时常有害人子弟的内疚感。而报还是不报,正如江宁一家网吧的资深网管王先生所言:“时常在拷问自己的良心”。
做一个网管,一直受人到年轻人的推崇,或许,他们最想得到的并不是网管不低的薪水,而是网管手里的密码。当网管,便如同可以任意取敌守级的将领,可以“踢人”,可以“隐形”,可以“潜入”,当网管面对一台有故障的电脑,他们听力敏锐、乐感极佳,就像调音师一样,靠耳朵和手指就可以“手到病除”。
王网管担任职业网管二年来,是他最“郁闷”的日子。在网上,在他的工作范畴内,他可以大显身手,将那些“生病”的硬件或者程序,调弄得听话懂事,而走下网络,他经常要面对老板的责询和网民的刁难。在老板眼里,网管首先应是个全能型,其次,干得好是应该的,而一旦网络不正常,就有网友埋怨了。网络博大精深,更新换代比过山车还快,时常会有力不从心之感。而最让网管们失望的是,在这一行当里,似乎生活和劳务保障总是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的维护。这是一个切身的问题,他们时常要在考虑,我的下一任老板,在哪里?在天亮的时候,他甚至要考虑,我的早餐在哪里?
保安:生活在真空地带,游离在城市边缘
夜晚降临,某高城商品房里的灯光依次熄灭,来自安徽的女保安小吴仍然保持着挺拔的军姿站在哨位上。有业主归来,只有25岁的她露出的牙齿,满脸堆笑:“您好!”而业主只是点头走过,不落一字,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高中文化的小吴,在日记里自嘲地写下,“当看门狗,赚血汗钱,吃青春饭,存落寞心。”
他们或许是这个城市里最感茫然的一族了,总给暮气、粗俗、固执的感觉。他们大多龄偏小,学历偏低的他们,进城来守卫别人夜色下的家园时,或许并不只是养家糊口,而显然,在他们热切的目光里,还应包括“羡慕城市生活”、“享受现代生活”的意愿。但他们所做的工作,无人可替,因为没人想做。他们要时刻控值班室的监控屏幕,可是摄像头却从不会对准自己。勿用置疑,城里人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们黝黑的面孔,他们可以忽视在黑夜里的军姿,却不会轻易接受因他们疏忽造成的损失。
小吴说,她最大的理想是在南京安个家。她的坚守让人感动,但是她的梦想或许正如这路边的霓虹,闪烁却不真实。他们游走在城乡的边缘,成了悬空的一代、无根的一代,并不时承受一种城乡落差的压迫和张力。无论他们走入黑夜或者这个城市多深,他们最初离开土地时的决心时常会因为城市的拒绝而显得破碎。
《城市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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