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诊室里，无影灯照射在脸上，我在等待年轻的牙医修复那颗名为“后7”的牙齿。牙裂了，需要戴上价值180元的金属牙套。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牙套始终戴不上，我和医生都开始不耐烦，他只好请来老医生才明白问题所在，让取牙模下次再去重做。我有些恼火却也无奈。我也就是刚过三十的年纪，牙齿却一直不好。十年前，刚从北京的一家报社实习回来的第二天，一颗牙齿就被一个碎骨头磞裂了，只得去医院取了半边留下半边。

    在诊室里，我看到自己的牙齿模型。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认真地看了我的满嘴牙，有些滑稽。那颗只留下半边的牙，显得孤独而脆弱，“后七”被磨矮了一截，像一个土城堡一样。想起给爷爷过90岁生日时，他取下假牙放在杯子里刷的可爱模样，我不禁又笑起来。等我满口假牙的时候，我也要学他的认真劲儿。小时候有个风俗，换第一颗牙时，母亲会用红布包着掉下的牙扔上屋顶，这样我们的新牙就会被我们带到坟墓里。事实上，有这份幸运的人很少。

    记得在一次火车上，一个学生说他读了四年医学院，学的只是口腔科。我当时还笑呢，嘴一张就是满口牙，居然需要学这么长的时间？面对不同乡音，不同气味，不同模样的牙齿，医生们要在小小的一方地里，拿着几种怪异的器械在里面作业，时间长了想必心情不会太好。难怪作家余华难以面对口腔而选择了文学。可是，“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面对疼痛，只有医生才能将你的坏牙拔掉，将你的疼痛去掉。

    巧的是，在出门买报纸时，看到了当天的副刊上用了我的一个小文章《爱情只有过去式》。我在开头写道，“人的一生要碰到三个人：爱你的，你爱的，结婚的。爱情只有过去式，婚姻不过是爱情的残次品。”真的是一种宿命呵，我的牙齿和爱情，有了某种关联。

    有必要说一说电影《爱情的牙齿》，讲了一个叫钱叶红的女人的三段爱情。在那个男女绝不能私下交往的年代，钱叶红当着全体同学的面，念了一个男生的求爱信，自尊受损的男生拿起砖头在她背上重重拍下，留下了永远的疼。钱叶红要报复，他若无其事地将一块板砖又拍到自己的脚上，面对濯濯的鲜血，钱叶红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青春萌动。男同学溺水死亡后，钱叶红永远失去了与他捐弃前嫌的机会；大四时，在医院实习的钱叶红爱上一个已有妻儿的中年病人，不慎怀上孩子后，她自己给自己做流产手术，唯一的助手只能是那个男人，他亲手把那团东西用张报纸包着扔进了垃圾箱。事情败露后，钱叶红揽下所有责任，失去学籍、团籍，被退回原籍；对爱情心灰意冷的钱叶红回到北京，进肉联厂当了一名工人，很快和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工人相亲结婚生子。丈夫要调回北京，一直满足于分居时情感麻木状态下的钱叶红，感到陌生和恐惧，想用坦白过去的方式提出分手。一向谨小慎微的丈夫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用钳子拔下自己那颗被钱叶红夸赞过的虎牙，送给钱叶红，并对她说：只有疼才能让我记住你。而钱叶红也想让医生帮她不打麻药地拔一颗牙，她想用这种方式与丈夫沟通，与自己过去的疼痛经验沟通，这些经验让她感受到爱情，她也想从中得到未来生活的启示。

    电影用残酷的故事，讲出了爱情的残酷，牙齿也成了对爱情最好的隐喻。它们看上去坚硬，事实上很脆弱，时常会用疼痛来提醒你对它的忽略；当它们有了裂缝，再用心的缝补也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和力量；当它们经失去了本来的面目，而蒙上了欲望的残渣后，最终要随着年纪增长要一个个的丢掉。牙齿拔掉留下了丑陋破损的牙槽，当我们需要像拔牙一样从生命里拔去爱情时，我们的肉体不过是一个空洞残缺的器具。

    很多时候，我们的爱情就是这样，伴随着流血，伴随着疼痛，很多时候，婚姻就是这样，需要依靠疼痛才能继续。

片名：爱情的牙齿
监制：杨开明
制片人：庄宇新/黄海荟
编剧/导演：庄宇新
主演：颜丙燕
　　　李洪涛
　　　李乃文
　　　迟 佳
　　　吴浇浇
类型：爱情
地区：中国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