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镇,以它的自然淳朴名扬天下,可以说是中国民俗民居的活化石。乌镇分为东栅和西栅,最著名的就是西栅的夜景,也是我此次华东之行的主要目的。去之前就辗转反侧,在网上搜索浏览了很多图片,早就对那瑰丽的夜景充满了幻想。

然而,旅行社并未按照我们的意愿来安排行程。从杭州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住宿的地方也不在乌镇里,庆幸的是离西栅入口还不算远。正当我们担心景区是否还有灯光的时候,“恶耗传来”,宾馆的人说,景区十点关灯,我们四个摄友便呼喊着向景区跑去。我们背着三角架、照相机和器材一路狂奔,那情景不亚于《士兵突击》中老A选兵时,许三多三人的最后冲刺,内心的焦急更象孤岛逃生一般。门票四十元,就是四百也无法阻挡我们,虽然仅有几十分钟观赏,但乌镇的诱惑,不需要理由,我们为梦而来。
我们赶到渡口的时候,摆渡船还没有过来,我们已经在惊叹中拔出相机,以最快的速度装好三角架,上好镜头,调好光圈,插好手动快门线一顿狂拍,那情景,也绝不亚于《士兵突击》中老A射击训练镜头。


终于盼到了摆渡船过来,可是船主却说,要等十分种后才能开船。我们环顾四周,岸上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们开始央求,不会再有人来了,我们是今晚的最后四名游客。可是这几个可恨的船主却对我们置之不理。我走上前(我发现我和倪萍似的,善于感动人),用央求的口吻说,你们十点钟关灯,现在已经九点四十,我们只剩下二十分钟了,我们是从很远的东北来的,刚从杭州赶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乌镇的夜景,明天我们就走了。我们花了四十元的门票,只想看二十分钟的乌镇还不行吗?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的声音,那是一种最让我唾弃的哀求,一种类似声泪沮下的哀求。
年纪稍长的船工看了看我,爽快地说了句,走。我们一个“贱”步登船而上。



乌镇的夜,美得象个精灵。特别是旅游区精心布置的摄灯,更让风景如梦如幻。我们疯狂地拍着。从一个角度到另一个角度,虽然仅有几步之遥,但我们几乎都是提着三角架跑过去的。我们的呼吸时而停止,时而急促,不知是跑步累的还是过于激动。
十一月末,这样一个季节,这样一个黑夜,整个镇子里好像只有我们四人,寂静无声,仿佛只能听到我们的心跳声和快门的咔咔声。我们在和时间赛跑,一定要抢在关灯前多拍几张。摄影人,这么的无耻,为了追求瞬间的美的快感,这么无耻地狂摄不停。摄影人,这么的无聊,为了几张照片,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仿佛什么都不存在,就为了那几张破照片。摄影人,这么的疯狂,狗一样地奔跑,贼一样地寻找,鬼一样地逡巡。然而,就在这份狂热中,我们感受到了美的力量,感受到了生命的脉动,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美好记忆。我们还达不到马未都所言:买古董的最高境界,“看过既我所有”,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拍下来,把这个世界都收入囊中,纳为己有,让成就感把自己托成神仙,让朋友们都能发出美的惊叹。
同行的王健,只拿了个卡片机,他明知道自己拍不到什么,便发扬革命英雄主义和无私奉献的精神,在我们聚精会神拍摄一处景物的时候,疯狂地在胡同中四处奔跑,每发现一个美好的画面,都会大喊,“快来,这里更漂亮,快来啊。”我们便抗起三角架顺着他的声音跑去,



王健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快点啊,还剩几分钟了——仿佛在生死交界线上的呐喊。我们孩子般地天真着:“今天掌管关灯的人睡着了,忘记十点关灯了”;“今天管灯的人拉肚子了,在厕所里出不来了”,“废话,今天管灯的人根本就没来,去泰国在机场被困了”。“你们几个怎么那么不要脸呢,哪能象你们说的那么理想?今天根本就不关灯,因为今天是星期日,是导游骗我们的”。
梦想终于照进现实,为什么现实总是违背梦想呢?十点钟,当我们站在桥上,面对最美的一刻,手指触到快门线,准备发起最后的射击的时候,啪地一声,主灯“灰飞烟灭”,陆续的,其他的灯光也都“烟消云散”。
我们傻站在那里,象我们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不知所措。
世界真的不再存在了。世界是什么?世界是光,光不存在了,世界便不存在了;我们感觉不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了。
我们懒散地走下桥,步入小巷,到了小巷,我们又乐了。
原来,关闭的只是河面布置的射灯,小巷里,为了方便行人,依然每家每户都挂着廊灯和门灯。
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幸福就来得这么简单而轻松。我们可以继续疯狂了。就这样,我们在小巷里,在无人的寂静的小巷里,一直拍摄到半夜十二点。
我们这几个可怜虫,借着这些微弱的灯光,拍啊,拍啊,不放过每一个让心灵悸动的镜头。我们真可怜,因为灯光微弱,相机的自动对焦功能根本就对不上焦了,镜头在那里兹兹地伸缩,就是按不下快门,用手动调焦又看不清楚,可就这样我们还拍呢。我们先点好一个打火机,让对焦点对上焦后,按住快门,然后在灭掉打火机按下快门。有的时候,我们把烟头放在景物上去对焦。第一张照片在ISO400,光圈4。5的情况下,曝光长达十秒才拍成这样。



我们这几个可怜虫,在这么黑黑的夜晚,在人家都在鼾声中做着美梦的时候,在酒店里歌舞升平的时候,我们却在这里对焦,按快门。身边时而走过来一个保安模样的人,他们不放心我们吧。是啊,乌镇四鬼,我就是乌镇的四鬼。





























快十二点的时候,王健说,保安告诉我们,已经没有摆渡船可以回去了,他给我们找了个电瓶车,给我们送回去。如果再晚,电瓶车也没有了,我们只好露宿街头。
乌镇的景美,人也是这样的美。我们回想起来,在我们的拍摄过程中,这个保安一直在我们的左右,时而出现,时而隐匿,一直在陪着我们,直到半夜,直到把我们送到电瓶车上才回家。我忽然明白,他不是担心我们做坏事,而是担心我们的安全。
电瓶车飞快地行驶。我们坐在电瓶车上,司机小伙子不说话,也没有怨言,默默地开着车。我们也都不说话,一点怨言也没有,默默地抱着摄影器材,睁大着眼睛看着景色从身边闪过,一点困意也没有,清凉的夜,我们一点都不冷。
乌镇的人,乌镇的景,美如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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