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的“童子军”

七月中旬的一天早上，我像往日一样到小区门口的早点摊子上去买油条。这里的程序是先付款，然后到炸油条的锅边排队去取刚刚出锅的热油条。我是很怕到热油锅跟前去的，很怕看见黑乎乎的锅里热油翻滚的情景。所以，每次拿油条的时候都是身子离锅远远的，等炸油条的人把油条装好递到我的手里便匆匆离去。

与往日不同，这一天取油条的时候我没有站得离锅很远，而是主动站在比较靠近锅边的地方。

是一个不足十二岁的男孩子引起了我的兴趣。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炸油条。我打量他不足十二岁是有道理的，因为小家伙个子最多有一米五左右，那口大油锅比他的腰身要粗很多倍。一双不大的眼睛被热油熏得不住地眨巴，他用右手捉住两根很长的木筷子不断地在油锅里拨拉油条，以便使其均匀受热，同时用左手时不时地撩起衣角擦一擦额头的汗珠。

“怎么让孩子炸啊？”身边有一个老大爷问摊主。

“放暑假了，他刚从乡下来没事干，早上生意忙，他不来帮忙干什么？”摊主一边熟练地把搓好的油条下在锅里，一边回答老大爷的话。

我有些忍不住了：“他还是个孩子，这活儿多危险哪！”

“大姐，”摊主冲我一点头，“对城里的孩子来说这活儿是危险，对我们乡下的孩子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他从会爬的时候起就跟着我们在油条摊子跟前转，不要说炸油条，他还会和面，搓油条呢！”

“是吗？”我低头问炸油条的小孩子。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腼腆地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拿到了油条转身往家属院里走去，一路上心里都很不舒服。回到家里就将刚才所见告诉给了家里人。

“你才看见一个炸油条的孩子，咱们小区周围新来了多少孩子你知道吗？”范阿姨对我说，“那天来咱家收破烂的不是带了个小女孩儿吗，那就是他的女儿。咱们时常买她菜的那个妇女身边也多了个戴眼镜的中学生，那孩子帮助妈妈卖菜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呢！这些孩子平常都不在父母身边，趁着放暑假了才可以和父母团圆几天……”

范阿姨的话让我想起了给我家做钟点工的小倪上周也告诉我她要请几天假回老家去接自己的孩子。想想也是，没有暑假，这些打工族就很难和孩子团聚啊！

下午，小倪来上班，我和她拉起孩子的事情。

“把你女儿接来了吗？”

“接是接来了，但是明天就要走了。”

“为什么？”

“孩子的爷爷病了，他爸爸要回去，所以要把她也带回去。”

“他回他的，暑假快满的时候再把孩子送回去不行吗？”

“不行，那时候没有人回家的话就得专门送一回她，来回又得花多少钱哪？”

“孩子才来了几天呀！”

“那没有办法。”

接下来，小倪一边干活一边给我讲她费了多大劲儿才把女儿和弟弟的几个孩子带到了北京。

原来，小倪的家在安徽，回一趟家坐快车也需要18个钟头。回去的时候买不到有座位的票，她站了18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她带了包括自己的侄子，外甥在内总共四个孩子，（因为怕花钱，所以只要有人回去就把大家的孩子一块带来）还是买不到有座位的票。没办法，她和四个孩子又站了18个小时。这其中有一个小侄子年龄小不愿意站要她抱着，小倪说她抱着那个孩子站得两腿发硬，还得招呼其余三个孩子，生怕哪个睡着了摔倒在地上……回到北京，小倪都担心自己的腿残废了，因为她一步路也走不了了！

就这样辛辛苦苦带来的女儿仅仅和自己住了四天又要离开了。我知道，小倪的心里一定痛楚得像刀扎一样，可她表面还是很沉静。也许，在她经历的事情中这还不算是最苦的吧！

我没有办法安慰她，只是从水果盘子里拿出几个芒果送给小倪：“带给孩子吃吧！”

小倪非常感激地对我点头致谢：“谢谢阿姨，我们孩子还没有吃过芒果呢！”

小倪走了以后，我和范阿姨不住地感叹这些打工族的不易。在北京，在中国，成千上万的农民工都在贫困线上挣扎，为了养家糊口，他们付出的代价真是难以想象。可是，我们除了送几个水果给小倪，除了多买一点儿带孩子的妇女的蔬菜，把破烂卖给带孩子的人以外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