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奶奶的故事（九）

在和奶奶分开的日子里，我生过几场重病几乎要了我的小命，不知是奶奶的祈祷和还是有神灵保佑，我竟然逃过了死神的纠缠还在人间品尝苦痛。

因为生活环境中卫生条件太差，一到夏天，铺天盖地的蚊子嗡嗡叫，叮得大人小孩周身是包。这害虫会传染给人类很多疾病，在我们那里，疟疾就是夏天最重要的流行病。患上疟疾的人会不停地发热发冷，一会儿高烧在40度左右，烧得脸通红，一会儿又冷得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在我的印象中，每年疟疾都要来光顾我一次。

那一年，大概是我读小学四年级。一个星期日，我和伙伴们一起去河滩地上搂豆蔓（豆荚熟了被摘下来了，剩下的豆蔓可以做燃料。用一种竹耙子作工具把从地上拔出来的，散在地上的豆蔓集中起来叫“搂”，我们常常去田里为家中“搂柴”，这是小孩子的份内事。）

出门的时候我的脚步就有些晃晃悠悠，为了不致挨骂，我还是挑着扁担拄着竹耙去了地里。豆蔓倒是搂了很多，有同伴帮助我把它们压实在塞进筐子里，就在我准备挑起来回家的时候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小伙伴们很害怕，不住地喊我，摇我，总算把我弄醒了。可是醒来后的我抬不起头，两腿不住地打抖，一步路也走不了。

说来还是孩子，这些人把我放在旷野里他们挑着自己的担子回村了，也不怕我被狼吃掉了。有人倒也告诉了我的继母，说我生了病躺在地里，然后他们各自回家。继母压根就没有把伙伴们的话当回事请，只管和自己的女儿吃饭，一直到天黑以后一个同村的大人把我送回家她才瞥了我一眼：“就不知道回家，跑到哪儿疯去了？”那个送我回来的大人气得连连说：“妖婆子就是妖婆子！”（这是对后娘的尊称）

从这一天起，我就昏睡在那间黑暗的小厦房里，有近十天时间没有坐起来。

我在黑暗中与死神搏斗，拼命挣扎。高烧来了，我看见屋顶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人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我大喊“救命”，有一会儿，我分明看见奶奶推开门走进来，但她不理我，我就大声喊：“奶奶，我渴死了，给我喝点儿水吧！”这是我在说胡话。继母让大妹妹过一会儿看看我，听说我喊渴，她就从水缸里舀一瓢凉水送到我的嘴里。过一会儿我又开始发冷了，上下牙咬得得得地响，吓得妹妹掉头就跑。

昏睡和朦胧在我的大脑中轮回，其间我享受过奶奶的爱抚，也经历过继母的折磨和魔鬼的惊吓，既不知道肚子饿，更不知道睡了几天几夜。让我至今奇怪的是，那么严重的疟疾竟没有把我带入地狱，并且没有留下什么残疾，是什么护佑了那细若游丝的生命？

学校的老师来家看过我，他看我烧得脸颊通红，鼻孔发黑，整个脸上除了眼睛什么也没有了，心里十分难过。就对继母说：“这孩子病得不轻，要不送医院恐怕就危险了！”继母不客气地摔给老师一句话：“你看她可怜你送她上医院，反正他也是个没爹没娘的货，你咋不积福行善呢？”

老师气得没办法只好抹着眼泪悻悻地走了。

多亏天禧奶奶用土办法救了我的命，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死在那间小屋里的。

可能也是这件事情促使奶奶坚定决心，无论如何非把我带到西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