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凿水的人(续十)
(2017-11-25 04:11:10)分类: 散文拾锦 |
自
救
一直想去于瑞升的家里看看,和他的太太也聊聊天,一定很有意思。他答应了,可是他太忙,我也很忙,两个人怎么也没凑成块儿,直到我采访结束,打开电脑,准备写《凿水的人》。
但是,听说过他“生产自救”的故事,非常感人。
我问他,怎么想起来自己压塑料袋的?他笑说:“你想想么,一个农民工,虽然进了办公室,但每个月只开二十八块钱,后来长了,三十块。十五块交给队上,十五块自己花。别说已经结了婚,有了女儿,就是单独自己一个人,这十五块钱也紧巴巴的吧。可我是丈夫,是父亲呀,总得给女儿挣个奶粉钱吧?”
我问:“太太哪?她那时候干什么?”
我知道,于瑞升和他的太太是自由恋爱,感情很好。正热恋的时候,太太顶替父亲,成了正式公务员,而且远在济南工作。他们那时还没结婚,但太太对于瑞升这种英俊高大、有山有水的男人,虽然是个农民工,也绝不肯放弃另择高枝。他们就在这种情况下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女儿。太太也为了婚姻,要求调回了青岛。家是极温暖的,但太太那微薄的工资,加上他的这十五块钱,想一想就知道有多么难了。何况,岳母为支持他们夫妇的工作,专门来家里看护女儿,一家四口人,别的不说,菜总得买吧?小女儿的营养,也得跟上吧。于瑞升是个什么人?他的心气儿那么高,手又很巧,他不可能甘心居于这种窘迫之中吧。
人,可以穷于境,不可以穷于志,穷于心。何况,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同一个办公室的文书管炳勤,是正式干部,但他的太太没工作,又有了一儿一女,靠他一个人的那点工资,活的也够呛。他就养鸡,卖种蛋。他做这个行,因为他太太可以全天照顾饲养那些鸡,让它们好好生蛋换钱。于瑞升却是两口子都要上班,做不了这件事。但他发现,村办企业越来越多了,对于塑料袋的需求直线上升。他灵机一动,自己做了一个低温烙铁,加一个脚踏板,下班之后,他就在那间平房的家里,加工塑料袋。一个塑料袋,只卖几厘钱,他却就用这个办法挣出了女儿的奶粉钱。
这个劳动的强度有多大?不用想也知道。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全国风行落地灯。好像家里没有一盏落地灯,就跟不上文化形势似的。于瑞升瞅准了这个机会,找来许多废旧的钢管,运用他当车工时学来的手艺,土造了许多漂亮时髦的落地灯,以较低的价格卖了出去,且继续坚持他的压塑料袋。他不无快意地告诉我:“最好的一个月,我挣了两千多块钱呢。”在那个时候,两千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最近读到一个微信段子,是世界上著名的一些领导人童年时萌萌哒的照片,有罗斯福、希特勒、丘吉尔、克林顿、奥巴马……一个个天真无邪,憨态可掬;那时候的他们,根本想不到若干年后,他们是可以主宰一个国家、一场世界大战、甚至管控了半个世界的人。同理,二十几岁的于瑞升,为着生活苦苦努力挣扎的时候,我斗胆认为:他那时候,也绝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可以把多元发展挣钱的理念,运用到他领导的瑞源集团上来。
人的进步与视野,也是一步步攀上高坡才逐渐展开敞亮的。
当时的局长刘宗文,倒是很快就发现了于瑞升的特别能干。正好那时的政策允许机关搞副业——我们政府的政策,有时真是朝三暮四没个准儿的——便给这位身兼四职的秘书,再添一份责任:两千块钱,找个项目,不要忘了咱们是“农林水利局”。于是,于瑞升勇挑“重任”,用这宝贵的两千块,先是办了个“制钉厂”,后来成立了个打井队,最后确定为“机井队”。“机井队”最初只有三个人。三人成众,可以称之为一个“团队”了。
据说,刘宗文当时任命了七、八个搞副业的公司,有点儿轰轰烈烈呢。但是,不长时间,就只有于瑞升任“总经理”的这一个公司坚持下来,且没出现了不得的大事故。甚至,就是于瑞升兼职的这个“黄岛区水利工程公司”——他们还有一个“制钉厂”——在计划经济仍然行施、市场经济开始萌芽的特殊年代里,由于于瑞升的特殊的才能与品质,他的求实与认真、埋头苦干的精神,实行了一次人生的“自救”。正是这个绝不起眼的小小的“公司”,在后来,在1997年真正完全改制的时候,为今天蓬勃兴旺的资产过百亿的“青岛瑞源工程集团有限公司”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二十年来,于瑞升带领着他的这个团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傻大笨重到高科技,现代化大工厂,从区内,到全国、到国外……终于崛起为一个拥有相当人才、相当规模、相当质量、相当效率与声誉的民营大企业了。
回望这一条坎坷、艰辛、努力奋斗的道路,老瑞源人都有着无比的感叹与自豪!
他们深深地懂得:我们,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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