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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光的“乡井”
——评陈启文中篇小说《逆着时光的乡井》
文/刘

原载《小说选刊》2007年第7期/专家推荐
陈启文的《逆着时光的乡井》与郑义的《老井》都写了“井”,写了现代化。一个写逆着时光的乡井,揭示乡村的沉重与封闭;一个写打井的艰难,表现村民的坚韧与顽强。不同的是,前者的主题是乡村的精神命运,后者的主题是走向现代化的急迫。其实,“井”是无所谓顺逆时光的,它呈现给人们的是一如既往的久远和幽深,顺逆时光的只是它负载的历史内涵与文化积淀,以及依赖它生活的人们走向新生活的路径。
曾几何时,乡村是一个十分温暖的词汇,它不仅是一种生活形态,而且也代表了一种精神,在它的淳厚、宁静比照下,城市的拥塞、喧嚣极度放大。乡村成为人们想象与向往的乌托邦家园,陶渊明、王维、孟浩然、沈从文、废名们的灵魂,就栖息在乡村。但是,随着现代化的到来,乡村不可避免地沦落了,它的贫穷、落后、愚昧被现代化的丰饶、舒适、高效所取代。乡村的沦落不只是经济上的,还有道德、伦理、人性上的。虽然,就乌托邦而言,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并没有象预期的那样,帮助人们弄清楚类似人是由猿演变而来还是由猴演变而来的问题,但以欲望满足为中心的城市神化还是让脚步蹒跚的村民趋之如鹜。乡村,这个沉潜了人类许多希望、为无数文人向往的诗意空间正在消亡或已经消亡。今天的乡村已不复是鲁迅时代的乡村,也不是沈从文时代的乡村,更不是赵树理、浩然时代的乡村,它既不全是许多作家、批评家津津乐道的苦难叙事,也不是自古迄今文人们虚构出来的乌托邦叙事,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动态叙事。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逆着时光的乡井》是一篇关于乡村命运的精神寓言,它的抒写主体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群人,而是一个有着丰富语码信息的乡村生存哲学。当然,这寓言的形态是小说,这哲学的阐释方式是审美。
小说中,石泉村的那眼井既亲切又神秘。说它亲切,是因为它能给村子带来了生气和福气,人们在井前排队汲水,自觉有序,尊老爱幼,生活平静得像井水。说它神秘,一来是因为开挖这眼井,丙松爹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葛云龙攀岩时生殖器受伤阳痿;二来是用井水煮饭,香甜可口,喝了井水,男人们个个潇洒帅气,女人们个个俊俏妩媚。就这样,半个世纪以来,石泉井不仅维系着全村两百号人的饮食起居,还担负着他们的心理抚慰和精神寄托。但是,有一天,丙松放牛经过井边时,忽听一声神奇的巨响,只见井水一晃就全部没有了,从此,石泉井断流干涸了。小说就是在这样一个“死人发火”的情形下开始的,为了解开井水断流谜底,“我”——一个喝了石泉水张大的小县城的律师,在幺爸(葛云龙)的邀请下走上了回乡之路。由此,引出我与麦秋、麦秋与乡长赵黑皮、赵黑皮与县委彭书记、石泉井与麦秋的煤矿、煤矿与赵黑皮、煤矿与彭书记等一系列纠葛,敞开了当下乡村的真实图景:地方官员的参股、频繁发生的矿难、村民们对金钱的渴望、走出乡井的困惑……
应当说,优秀的小说家必须努力发掘生活中隐蔽的东西,逼近人的生命内核,关怀人类的精神处境。而这正是中国当下小说家所缺乏的,他们往往囿于生活的表象传达,少有穿越生活经验走向艺术审美的能力和勇气。从这个角度说,我愿意把陈启文看作一个例外,他没有象一些作家那样截取乡村的一个片段,或者拼接几个乡村片段,再添加一点性爱、凶杀、复仇等佐料,构筑一个戏谑式的狂欢文本,他执著的是乡村的精神叙事,始终把乡村作为一种历史、文化寓言来讲述的,从丙松爹、丙松娘、葛云龙、我父亲、我母亲、我、赵黑皮、麦秋等人的生命遭际中,我们似乎可以看到那根穿越时空的精神脐带,它粗暴中不乏温情,愚昧中不乏善意,守旧中不乏执著,它可以是乡井,是某个人,也可以是其他什么东西,比如象征着秩序、权威的幺爸,某种神秘莫测而又时时存在的力量。
小说的结尾,石泉井干涸了,在县、乡两级政府的动员下,在麦秋的金钱诱惑下,村民们纷纷搬到了山外边,男人们到麦秋的煤矿里干活挣钱,女人们在家守着小孩,心满意足地生活着。这样的结局说不上阳光,也算不上苦难,但它留给我们的思考空间却很大很大,社会在变,乡村在变,乡村的人性、道德、伦理也在变……它们会不会也像石泉井那样断流干涸呢?
小说中,陈启文始终没有告诉我们石泉井干涸与挖煤采矿是否有关系,也没有预言石泉村人要走向哪里,他像一个高明的魔术师,把悬念与疑问留给了我们。在描述把乡村和城市、传统与现代的对立的同时,他也传达了某种和解的信息:“石泉村人在换了一种活法后,居然又活出了另一种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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