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阿坚2022年1月19日摄于广州海印公园。
爱笑的孩子
新中国成立初期,父亲吴有恒先后任中共粤中地委书记、粤中区党委秘书长等职,母亲曾珍在新会县指导土改。我家随着父亲工作调动,搬到江门北街粤中区党委大院。粤中区党委所在地原先应是宗教场所,我十多年前去过江门北街,想寻觅童年旧地,却不知当年楼房在哪里(可能全都拆除了吧),只进蓬江边的公园看了看。这次写回忆录,上网查看有段记载:“江门北街天主教堂位于海傍街67号。为美国玛利诺教会于1923年所建。占地面积为6.34万平方米。1924年,天主教粤中主教区从阳江迁到北街。1933~1934年,先后建成主教府、教堂、男修院、女修院4幢建筑。”不知以下几幅老照片,是否有助于想象那一带环境?

我印象中的粤中区党委大院外就是蓬江。这幅照片所摄的当然是后来的样子了。
四岁的我对居住环境有了稍为具体的了解,从新会托儿所放假时,也会跟着对门王家七岁小哥哥到处走,不是个整天待在家的乖乖女。大哥大姐分别考上广州的广雅中学、执信女中,放寒暑假才回江门和父母相聚。我对大哥毫无印象,那个阶段也没有与他合影,倒是有和大姐照相,不过我一点都不记得拍照的事,我记住的是有几回调皮捣蛋。机关食堂旁是厨房,厨工买回鲜鱼在户外破肚挖肠,一个个白色气球般的鱼泡(即鱼鳔)丢在地上,有孩子带着我去用力踩,听它爆裂时卜卜响。一次军用吉普车停在路旁,几个孩子爬上车,不知谁学当司机,整两下车子竟然开动了,把大人们吓个半死。王家小哥哥大胆好动,我理着托儿所统一发型——“屎塔盖”,圆头圆脑像个男孩子,跟着他用水枪挤水到处射。下大雨路旁排水沟排水不畅,积水很满像河沟,我大路不走走沟渠,开心地赤脚蹚水回家,还得意地踩水,不料踩到盛装药液的玻璃瓶(现在我才查到它叫安瓿瓶),瓶子破碎玻璃扎进我脚板,只好哭着等大人处理。记不清是否去医疗室剔除碎玻璃,那种又疼又痒哭笑不得的感觉很特别。几年后我读小学,看张天翼的长篇童话《大林和小林》,看到小林在资本家四四格的工厂里做童工,饱受欺凌和虐待,他和小伙伴们奋起反抗,打死了四四格,又变出来第二四四格,打死了第二四四格,又变出了第三四四格,这是最难忘的情节。还有一处则是“足刑”,书里写道:“足刑是什么呢?原来是——搔脚板!他们三个都给绑得紧紧的,一动都不能动。巡警们就用手在他们脚板上很重地搔着。他们都痒得要命,难过极了,又挣不脱。三个人都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出了眼泪。他们三个人又想哭。搔脚板搔了一个钟头。”我想起自己在北街受过“足刑”,觉得这位作家还挺聪明的。
我跟随王家小哥哥走得最远的一次,是瞒着大人走出机关大院,走到蓬江边要抓鱼。那时我不知道眼前这浩荡江水是蓬江,只好奇地观看江面上来往的大小船只。从江门去省城广州可以坐大轮船,不过小孩子没地理概念,除了北街、新会,别的地名都不在意。我俩提着一只小竹篮,上面绑条绳子,来到河滩上,浅水处果真有小鱼游动。我俩屏住呼吸,猛地将竹篮压进水里,再急促地提出水面,江水迅速漏光,篮内空空如也。我俩再试一次,先前悄无声息,入水出水要快!一看,篮里还是没鱼。怎么回事?小鱼怎么都游开了?第三次仍不成功,只好带着疑团回家。我们是不敢问大人的,他们要是知道小孩跑去江边玩还得了?以后我才明白,人可以非常安静,却无法消除阴影,小鱼察觉阴影就躲了。那时小哥哥知识不见得比我多,多年之后我俩重逢,感觉他真是今非昔比,颇有才华,到那时再举例吧。
北街老照片里,我是个爱笑的孩子,和爸爸、大姐、三妹在家门口台阶合影,不知为啥事笑得那么欢。另一幅警卫员叔叔抱两孩子合影,瞧人家那女孩多秀气,而我就不一样了,不但笑还张开嘴,不知嚷嚷啥,一点也不“娴雅”。不过最后一幅三人合影,王家小哥哥和他妹妹都带着笑意,我却没笑反而皱眉头,可能阳光耀眼,角度又不对,要我往上看镜头,结果就不那么好看。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我要慢慢长大成人,尝过许多滋味才能领悟。但无论如何,笑比哭好,发自内心的笑能让人年少时容貌可爱,年长时容貌可亲,如果你还能保持一颗脱俗的童心,那就再老也是可爱的。
爸爸抱着三妹,与我和大姐合影。
大姐和我牵着三妹学走路。
爸爸和大姐在球场边休息。
大哥从广州放假回父母身边。
爸爸和大哥打羽毛球。
父亲和警卫员合影。
家住江门北街粤中区党委大院时期的阿坚

一位警卫员叔叔抱着我和另一个女孩合影。
阿坚和王家小哥哥以及他的妹妹合影。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