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阿坚2022年7月23日摄于广州东山湖公园。

      海安港水面开阔，与海南岛隔海相望。从海安到海口，直线距离只有18海里，据说天晴时能隐约望见海口，但现在只见巨浪拍岸，涛声震天。人们看到海浪冲来，不禁发出惊叹：哗——！哗——！好犀利！当年没谁有手机，也没谁带相机，我包里有相机，却无心拍摄，胶卷要到目的地才用。台风已过，雨也停了，但海面仍一片迷茫，港口没有开船的动静。我走着、看着，面无表情，心想不吃晚餐省点钱，但今晚在哪里过夜呢？住旅馆我是舍不得的。

      天色渐暗，海边的人陆续离开，我仍独自徘徊。“哎，天黑啦你仲吾走？”一位中年男人用粤语问，可能我沉郁的表情令他担心有意外。我答：“等阵先。”他问我从哪来，到哪去，说自己是海口罐头厂干部，去广州出差返回。海南出品的大颗椰子硬糖，包装质朴，糖果耐吃，小时候就喜欢。听说该厂产品有椰子糖，感觉似乎熟悉些，就告诉他我从粤北去海南看望亲友。他让我跟他回候船大厅，介绍给同车的几位旅客，那些中年女性都说，你和我们一起睡长椅吧，没事的。整个大厅所有长椅都被旅客占满，木条钉的椅面漏风，斜斜的椅背又限制着睡姿，只能半侧身子躺卧。夜里风大，男人们不知从哪弄来塑料薄膜，架在我们的椅子上，第二天早晨，薄膜上凝着颗颗水珠。

       还没有开航通告，人们纷纷去吃早餐或吃干粮，我也上街吃了碗牛肉面，心想牛肉有营养，一顿顶两顿，早午餐都解决了。我继续在海边走来走去，一直等到轮渡开始载车载客，终于有希望了！脚步轻快地沿公路上行，迈进购票处，走到购票窗前，一张通知给我兜头冷水：“因台风耽搁的客车按次序过海完毕，才发售散客票。”我东张西望，找不到工作人员通融，唯有默默离开。从高处望一辆接一辆客车、货车，何时才能全过海啊，我今晚还要找地方过夜吗？脚步越来越迟缓，眼里竟有了泪水。忽然感觉有车辆停下，听到司机朝我喊：“你是吴医生的妹妹吧？”“是啊，你……”“我是湛江邮电局关司机，听你大姐说二妹要从海安过渡，叫我留意一下。”他问现在怎么样，我说还没开始售票，上不了船。关司机说，上车吧，我这邮车要开到码头，把邮件转交给船上。”我仿佛绝处逢生，立即坐上副驾驶位。邮车开到码头，司机和船方人员交接邮件，同时告诉他们，朋友妹妹要去海口，各位帮个忙。他们连声说，没问题！我向关司机道谢，挥手告别，请他转告大姐我已顺利上船。

       关司机是阳江人，大姐夫的家也在阳江；司机母亲常去霞山中医院看病，与大姐彼此相熟相帮。不记得他是否送过土特产去广州，和我见过面，但在海安公路边独行的女子，他猜测是我也八九不离十。我被安排到条件较好的房间，他们叫我放宽心休息。轮船驶离海安港，向海口秀英港开去。虽然台风已过，但天阴风大，船颠簸不已，我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呕吐起来，把地板都弄脏了。我很不好意思，想找拖把清洁，船员说，不要紧，我来，我来，你睡吧！他还给我倒了开水。轮渡开了大约两小时才靠码头，车、人陆续上岸，我拿着钱找接待我的青年，请他替我补票，他摆摆手，算了，要去售票处补票，太麻烦。我还想争取，他说，走吧，走吧，我只好说，谢谢，再见！

       秀英港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忘了是坐什么车到达城里入住旅馆，好像九角钱一张折叠床。晚上我无心逛街，次日也没留意海口市容，因为要节省时间、金钱，尽快去到亲友所在农场。第一个目标是四妹待过的西庆农场。西庆农场地处海南省儋州市中部，大成镇境内。记得从海南回广州的同学说，生产建设兵团的解放牌汽车，车牌开头都有“丙“字（代表通信和运输），你想坐顺风车就先留意车牌，再问是否去你要到的农场，看司机愿不愿搭你一程。我从早到晚都走在马路边，不断看停着的汽车车牌，一旦发现“丙”字就看是否有司机，再壮着胆子问是否去西线，我想去西庆农场……可能问了二三十辆车，有些等很久才见司机来，一问就失望，不去西线。晚饭后抱着一丝希望又留意，不料真问到一辆运砖回西庆的，立即爬上装满红砖的车厢，和负责搬运的知青一起，迎着晚风启程。车头灯照亮前路，不时有野兔惊惶窜过。当晚入住场部招待所，好像是四张木床，每个床位几角钱。我睡得很安稳，一切等天亮再说。（未完待续）

       以下照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