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年当中最长的一个冬夜
□ 吴幼坚
今天是农历冬至,全年当中白天最短晚上最长的一日。民间有“冬大过年”的说法,所以算是个不小的节日。广州市民很多都上酒楼饭店订餐,合家团聚。不过我家对节庆向来不太在意,何况儿子在北京居住,冬至就更不会有特别安排。和先生说好由他煮个枸杞菜猪肝汤,再买点卤水鸭下饭就够了。还是坐在电脑前,写点什么吧。
自从公开了新邮箱,每天都接阅不少信件。网友自在飞华的长信这样开头——
吴阿姨:你好!
给你写信倾诉衷肠的人一定很多吧!
而你用了很多时间和心力去精心耕耘你的一小方天空,给予那些一直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的年轻人以信心和勇气,让他们更加懂得如何珍惜人生和对待感情。你在这过程中,也会承受着来自各方的误解和压力吧!
我,作为一位不久之前才阅读你博客的网友,给你写这封信,也许只是一种倾诉,同时给你送去远方的问候。冬天已经到了,虽然南方并不一定会感觉到寒意,但是树叶或许开始飘零。圣诞节快到了,新年也要来临,先祝吴阿姨生活幸福,圣诞节快乐!(完)
上下班走过农林路,看见橱窗布置得一家比一家漂亮,渲染出浓烈的节日气氛。想着遍布海内外的网友,心里暖暖的。在无数男女老少网友中,我只和一位见过面,她就是枫。她是偶尔看到10月29日《广州日报》,才知道邻近城市有这么个阿坚的。随后注册博客,成了我的网友。只读过3年半书的枫不算年轻了,当然还是比我小一截。她在服装厂打过工,在超市跑过采购,现在是售货员。枫办事利落,待人热情,这是我慢慢了解到的。一般人文化程度低,又是中年女性,就不去摆弄电脑了,可枫偏要学会它!当年她学开摩托凭的也是这股劲,把先生进货的活都包揽了。现在她还不时充当25岁独生女的专职司机。枫已有8年网龄,常在QQ上和网友聊天,还是某网站情感类栏目的版主呢。

也不知为什么,枫一下就认准我是值得做朋友的,于是频频访问,积极评论,诚恳留言。她和女儿共用一台电脑,常因白天要上班,夜里又轮不到上网,读不成我的博文而扫兴。遇到女儿上中班,枫就抓紧用电脑。感动之下,我把电话号码和原邮箱告诉她,此后她“五管齐下”:电话、邮件、纸条、留言、评论,将自己和盘托出,向素未谋面的我诉说心里话。2007年12月10日,我和枫相约在广州见面。这是我第一次与网友约会

我没有用手机的习惯,说好在人最少的地铁出口处碰头。我匆匆走去,远远看见“穿牛仔裤”的她,在向我微笑。彼此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听说她没吃早餐就动身,决定先去吃饭。后来枫在博文《从网络走到现实中》写道:“我好想给她一个拥抱,可是我不敢,因为我们毕竟是第一次相见,我担心我的热情吓倒她,还是忍着没有拥抱。”我俩坐车到繁华的上下九步行街,再去附近一家饭店,品尝地道家常菜风味。我极少专程上馆子,记者采访或外地老同学来,就去附近西餐厅坐坐。腾出星期天来陪枫,是破例的。

吃了“广州第二鸡”、黄鳝饭、大白菜蒸鱼下巴等,还喝了啤酒,相当满意。按我的习惯余下的好东西要打包,枫毫不犹豫把它们放进胶袋提着,还有她买来的特产饼食和速溶咖啡。走在熙熙攘攘的上下九路,我自然地挽着枫的臂弯,她显得很高兴。我虽有1米60,但在一起她就像是姐甚至哥。车到终点我建议去东山湖公园,于是两人漫步进园观景。我特地带着相机,在湖畔花间树前照了些合影。枫高大短发又是中性打扮,别人乍一看会以为是个男人。我选了紫色花做前景为她拍照,不如在绿叶前翘腿坐的神气。而我的单人相,湖边那张好些,让我想念野地池塘的水草和芦苇……

枫一见如故,坦率地讲述自己的感情经历。她始终向往真实热情的交流,对这个世界仍怀着希望。我俩并排坐在林荫道旁的长椅上,仰望天空,缀满繁花的紫荆一片烂漫。她感慨说,岁数渐增,怕是来不及找可以一起慢慢变老的知己了。我安慰道,只要有信心,迟早会碰上有缘之人。枫笑起来:“坚姐,你就是和我有缘之人啦!”很巧,园里新安装的喷泉到点启动了,白花花的水柱时高时低,忽徐忽疾,变化多端。枫紧挨着我,在喷泉前拍下最后一张合照。我把她送回相见地点,她从那里坐地铁再转汽车才能到家。相识之初,她竟说以后每个月都来广州探望,我忙谢绝了,否则多劳碌啊,我也不好意思承受这份热情。

她进了站正往自动步梯走,我猛地想起她买票时,我替她提着袋子,赶紧喊住她,枫说:“那全是你的!”哦,才想起这大半天里,是枫不声不响地替我提着东西呢。她很快就写出文章,发上几乎专门与我交流的博客。文末这样写道:“今次去广州见坚姐是我8年来见网友最不舍得离开的一个,她给我的印象好亲切,当晚我回家时都7点多啦!
回家后第一时间就给她打电话报平安。和坚姐见面后,我时时刻刻想着她,有两次梦见她……广州一别,每天上班一有空我就打电话给她,就算只是说两句也是好的。我知道她平时工作好忙,有时候我忍着不打电话找她,是怕电话带给她麻烦,可是不打,我又心挂挂的,坚姐!
你能理解我心吗?……”
朋友们都说我善解人意,怎会不理解他人对我的关心爱护呢?可是我真的不能只属于少数个别人啊。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作为《广州文艺》编辑出门组稿,就不断被各地文友问,阿坚你的时间怎么就安排得这样紧迫,频繁转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独立行动就不能悠着点吗?我总回答,下一站还有很多文友等着我,每年顶多见大家一回罢了。所以文友们说:“阿坚是属于大家的。”现在我心里记挂着更多网友,尤其是那些叫我阿姨、妈妈的孩子,我每天都要为他们付出很多心思。
昨晚下线前读到枫的信,她责怪我了——
……我知你为同性恋者写了不少文章,为此你心力交瘁。你可以说是同性恋者的救星,我也好佩服你的干劲和精力。我知你很想帮他们解决痛苦,但这个世界同性恋真是多到数不胜数,讲这话题写这文章,我相信你人生走到尽头也讲不完说不尽,更加写不完。你可不可以抽点时间去理一下我这个朋友呢?试问我用心去对你,有错吗?多少个梦里我梦见你,电话基本每天一次,电话成了你的专利啦!坚姐!我真的很记挂你……你天天都说忙,你有哪天不忙呢?……(完)
今天加班半日,下午让各人回家过冬至。我抓紧空隙写完这篇文章,枫刚才来电话问候节日。等会儿就把她等待的文章发出去,未必合她意,却非常真实。我总觉得要做的事很多,时间不够用。冬至的夜晚,是一年365天里最长的一晚,但还是不够用!两三天前,我已逐一拜访了200个好友,给每个人都留下同样的祝辞。这事确要费点时间,但我想一年到头也该登门看望一下,作点调查研究。
在此还要向因名额所限,无法加为好友的网友们致意,感谢大家对三色堇的热爱。在这个最长的冬夜里,我们心意交融彼此温暖,相信世界将变得越来越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