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与发展
(2012-09-14 15:4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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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传承与发展
一个人呢上了点年纪,做事往往要比别人慢一个节拍,前些日子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就产生了一些不同的看法,这两天想把这些想法写下来,回过头来再去找那张报纸,查找一下作者的原话,可就像苏州人说话:“赤仔脚呀覅想寻得着。”好在还没有患老年痴呆症,记忆力还有那么一点点,当然作者是谁就记不起来了,更不用说原话了。但这篇文章的大概意思是:苏州评弹要跟上时代的发展,就要用能使现在青年人听得懂的语言,不要用那些已经消失的东西来做比喻,因为未来的评弹市场是属于年轻人的。我认为这位先生(也可能是女士),说的有些道理,但不完全在理。因为评弹要赢得年轻一代,其关节点其实并不在于语言,而在于表演形式,在于表演内容。
首先,苏州评弹表演的特点就在于节奏舒缓,情节曲折,在每一个重要的关节点上,演员都要做足文章,往往可以说上好几回书。例如:《唐伯虎点秋香》唐伯虎为了秋香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要修成正果了,老听客都知道说书的大关子来了,于是今天等到临结束的时候告诉各位老听众:“呶末,下一回唐伯虎要点秋香哉”,结果等到明天还是那句话,可能后天、大后天还是这句话,等到大家有些厌烦时,这才切入正题。在切入正题前面的几回书,苏州人俗称弄堂书。这种现象就是苏州人讲话:“钓鱼钩伸到喉咙里——钓(吊)你的胃口”。所以在生活节奏不断加快、文娱形式多样化的今天,已经不能适应年轻人的需求了,拿姜昆相声(对电视连续剧的点评)中的一句话可以说明他们的这种心态:“从第一集就开始谈恋爱,到了第三十集还没有结果,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去谈了。”在早先,就文化娱乐的形式比较单一,就那么几种,苏州老百姓的文化娱乐生活,要么要么听书,要么看戏,两者相比,在相同慢节奏的前提下,听书的代价可要低廉的多,所以就赢得了中、低收入阶层的市场份额。苏州有一句话,一个好唱戏不如一个丘(蹩脚的意思)说书,为什么?一则,唱戏的行头(戏装)置办费用要比说书的多多了,二则,唱戏对场地的要求比说书要高得多,三则,唱戏要与好的乐师相配,而说书的只需要一把三弦、或者一把琵琶,完全由自己掌控。最后一个说书的只要掌握了一到二部书就可以跑码头了,而唱戏的要想成为名角,要掌握的戏,不是一、二出就可以在业内混的。所以评弹这种娱乐形式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它的受众面要比戏曲的受众面要大的多。而在信息化、电子化普及的今天,评弹的这些优势荡然无存。故而,评弹的受众面受到限制,特别是失去青年,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当然评弹演员的功底就在于他的说表和演唱,其优劣也因功底的差异而区分,那现在的话来说,所拥有的粉丝也因此而区分,但这并不是语言惹的祸。
其次,说说表演内容,评弹是评话和弹词的总称。评话苏州人谓之大书,弹词苏州人则称之为小书。大书的内容大多以金戈铁马的历史人物为主,而小书则以缠绵曲折的民间爱情故事为主。据说,评弹的形成大约可以追溯到明朝,至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应该说两者加起来,历经四百多年的岁月,经过多少代艺人的传承和发展,内容不说浩瀚如海,也应该可以车载斗量吧。但现在事实上经常和广大听众见面的好像也就是那么为数不多的一些书目。大书主要的有《三国》《包公》《英烈》《岳传》《武松》等,小书则有《唐伯虎点秋香》《描金凤》《珍珠塔》《玉蜻蜓》《孟丽君》等,虽说解放后,也有一些新书目出现,如:《三个侍卫官》《啼笑因缘》《筱丹桂之死》。但和其他文艺形式相比,实在是相距甚远。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一部新书,从创作伊始到能登台演出,饱包含了作者多少心血,不知又有多少人要为之付出艰辛的劳动,但能否获得听众的认可和欢迎,还是个未知数。我想上述这些书目能够流传至今,肯定是经过了几代人的不断加工和完善,才获得了市场。在这过程当中,或许有多少书目仅仅是昙花一现,就湮灭在这历史的长河之中。
最后,我们将评弹和小说来做一个比较,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评弹就是通过说表的方式在跟大众讲故事。而小说则是将故事用文字的形式让读者自己去看。历史上将民间传说和历史故事,编成小说的可能不计其数,但流传至今成为名著的也就四部而已。虽然这些小说后世人没有改动其中的任何文字,小说中所描述的东西可能在世间早已绝迹,小说中主人公生活的环境早已不可重现,但并不妨碍这些小说至今仍然拥有众多的读者。特别是《红楼梦》这部小说,更是催生出一门新生的学问——红学。所以一种文艺形式,能否传承下去,关键点不在于其中的语言和现在有所不同,而在于其内容能否在各个时代,都能使人找到共同的感受。况且一部成熟的评弹作品,其语言都凝结了几代人的心血,即使有一些比喻,在现在已经退出了人们的生活环境,假如找不到恰当的现代环境当中的事物来替代,那还不如不换。比如文中所提到的两句话,一是灶膛里推出木材来(苏州人好像是这样说的:行灶里推出木材来),二是软柴好缚硬柴,而硬柴不能缚软柴(苏州人好像是这样说的:稻柴好缚硬柴,硬柴不能缚稻柴)。要是用现代普通话来替代,既要有它的哲理性,又要是生活中常见的现象,真还是不好找。苏州人有一句话,叫做:“四金刚腾云——悬空八只脚”,为了避讳封建色彩,有人把它改成:“飞机上吊大闸蟹——悬空八只脚”,凭良心说有点牵强附会,不过还算说得过去,但真要叫起真来,还是有点说不通。再说,这些苏州老祖宗总结出来的常言俗语,也算是吴方言中的精华了,现在,在日常生活当中已经是难觅踪影了,如果,再从苏州评弹这门吴地特有的文艺形式中得不到传承,保护方言,可能就只能是人们挂在嘴边的一种美好的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