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龙教堂的后花园里墓碑林立,每一座墓前都栽有鲜花。里尔克的墓在教堂南墙下方的正中间,这是教堂花园里最好的位置,白天的阳光长时间地温暖着墓穴之中诗人的灵魂。
墓石旁布满细小的白色碎石,墓石上种满了鲜艳的红玫瑰。墓前竖立着一个小小的木制十字架,横置的木条上刻着里尔克姓名的首字母R.M.R,竖立的木条上刻着诗人的生卒年份1875-1926,长年的风吹日晒,十字架已经变成灰色。
拱形的墓碑镶嵌在教堂的墙上,墓碑上镏金的诗句是死于玫瑰的诗人自撰的墓志铭:
玫瑰,呵,纯粹的矛盾,
乐意在这么多眼睑下。
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睡梦。
偶然间在一个小册子上看到了如上的一篇文字,里尔克一首《秋日》有很多的版本,而我倒是喜欢他的《沉重时刻》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
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
望着我。
心中一个激灵,清明又到,众多哀思感伤的心绪,也许会将天上人间的魂魄都搅得纷纷乱乱。他们也许会“围观”活着的尘世,谁在将他们忆起,念起?
今日又落雨,最低气温仅6.5度。念着这样的句子/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望着我/心又痛楚!
四月清明,红玫瑰将
为谁哭泣?千里之外,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睡梦?落满沙尘的坟头是不是已经变成灰色?以我们的老之将至,念那些离我们远去的年轻战友!泪,已经深不可测!哀叹,生命的花蕾于他们是何等脆弱,临风一掷便已断裂,刹那间与鲜活隔绝。如今谁会依稀记得那些花朵落下帷幕的坟头,谁会将纤细的玫瑰轻轻地摆上他们的墓碑?
当年我们年少懵懂,淡漠地接受了这样的隔绝,以为生命可以这样来去匆匆。看了很多的武侠英雄,先烈志士,书上说:“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共和国将他们放逐,塞外擂鼓未动声,沙场神驰了无痕。他们折腰了,亦非英雄,亦非好汉!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白色天幕流星穿过,壮志未酬身已死。不见花开,惊见花落。将近四十年了,坟冢无形。生命果真可以轮回,他们是不是已经新生,或阔步街头明眸皓齿,以年轻的脸庞与我们擦肩而过?
前日去看郁金香,喧嚣的花海,喧嚣的人群,喧嚣的生命,喧嚣的伤口。一朵折断的落花流在水中,被暗流拽向坟茔,一时竟然有寒气逼人的叹息。美丽是这样脆弱的东西,离了土壤的鲜花必定不会长命,哀花之无奈,殇花之被残!熙熙攘攘的人,熙熙攘攘的花,生命已经切割成瞬间的流水,我们还自以为做着浪漫的梦。
将我们降到尘埃,也许就是为了俯视那些空谷深山中的墓碑。此时我深切哀悼离我们远去的年轻战友,痛将一方流水送与他们,沁洗他们的孤独,温暖他们的灵魂。浮光掠影清明更寒,愿他们在重生后与我们相遇时,可以释然一笑!
怪异的流花,
送你一根划桨,
不要炙伤我的冰凉。
浓妆胭脂扣,
斑斓了三月樱花,
四月海棠,
还有端端正正郁金香。
你去哪里?
桨声无音,
花芯无痕。
水流花落,
一种离了土壤的开放。
花的渴望在阳光下焦炙,
顺水而去,
沁凉了始于春天的脚趾。
那些深埋大地的梦,
送给了弱水三千。
不要走的太远,
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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