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乐坂，一处烦嚣边上的安宁之所

东京有个增上寺，或许是巧合，到达东京当晚我们就住在寺的附近，饭后遛弯，不经意来到了这个地方。

增上寺是东京芝公园的一部分，这个有着六百多年历史、占地宽阔的公园，无数巨大的樟树、榉树、银杏树生长于其间，是官方认定的日本最早的公园。寺院大门是开放的，灯光暗而不昏，空间静而不寂，浓荫的大树下拂来阵阵清风；若干情侣坐在横凳上私语，更多是三二行人信步在曲径中。沿着一条绿树掩映的窄道，一百米开外的距离，便来到灯火璀璨、人声鼎沸的东京塔，塔底是一个偌大的商城，不少少男少女们流连于其间，更多的是排队等侯登塔观景的游客。

很难想象，几分钟便穿越了传统与现代两个时空：传统者，保持的那么纯粹、深邃；现代者，演绎得那么夸张、离奇。我期待东京游能再多些能带来这种感受的的机会。

五天的马不停蹄，倒是走了不少地方，到过首屈一指的皇居、现代商业中心涩谷、光怪陆离的新宿、人鬼交流的神社、家电重镇秋叶原、现代浪漫感十足的六本木，当然还有大公园、大车站、大博物馆，林林总总。

我在注意和思考这样的现象，满街的汉字莫非日本汉化得厉害？日本人爱穿西装，莫非他们西化得彻底？

其实，这是受极为表面的现象误导所致。

表面看，日本大多招牌上都有汉字，且内容与中文相同或相似。的确，不通日文的中国访客，到此一游无需借助语言帮助，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然而，现代汉语研究告诉国人一个很不愿意接受的结果，中国汉字词汇竟有许多来自日本者，特别是自明治维新以来，竟有3000多现代词汇由日本引入中国，这不仅极大提高了中文的现代性和汉语的表达能力，也大大弥合了中西方交流中语义语境的鸿沟。

表面看，日本人正装多爱穿西服（周末仍然穿西服上街的比比皆是），大型建筑也多是西式高楼。其实，日本人骨子里头对传统文化的保留和维护是中国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举两个未必能够说明问题的例子，在东京，不，在全日本，并不轻易能够找到“老麦”快餐店和“星座”咖啡厅（“估”了一下，大东京居然仅有各二十间）；游历所致，眼见的天主教堂也仅有一处（同样区域也仅“估”出6座）。

脑际间忽然蹦出一个结论：东京一游固然各有所需，而我觉得最值得看的，恰是那样的地方——既能对接“现代”，又能回到“传统”——忍受现代化的高速和多变，享受老日子的稳妥和传统。说通俗点，就是现代化条件下百姓过日子的地方。

这种地方有，就是我去过的神乐坂。

位于皇居西北面仅3公里多的属于新宿区的神乐坂，是一个不大的传统城区，一条叫早稻田通的约一公里长的坡道自东南（坂下）向西北（坂上）贯通全区。数N年前这个地方曾经是风月场所，许多名人轶事发生在这里，现在还是电影取旧景的常到之地。或许是名声在外，近年来交通压力渐增，早稻田通只好实行逆转式单行道（午前坂上到坂下，午后相反）。除了一些供应日常生活必需品的门店，最知名的就是区内众多和、汉、西风格的餐厅，传统小吃店更是不计其数，是食家必到之地。当晚我目睹了此地热闹兴旺的情景。

想避开这些常见的热闹，随便在早稻田通往左或右一拐，就能步入整洁安静的砖石小街，或蜿蜒曲伸的鹅卵石小道。里面既有传统的日式民宅，也有高级住宅与古老民居混合的小区。街道上，三几幼儿园小孩在回家的路上玩耍，还有推着童车在悠然散步的妇女，人们看上去很随意——自在地享受午后的阳光；却也很用心，仿佛担心自己的举动会给邻里带来不必要的噪音。僻静之处，居然还能见到老妇人在家里经营的小店，各种慧眼独识的小商品竟也琳琅满目，还能见到仅服务五到七人的居酒屋；民居中广泛存在这种不起眼的生意，相信已持续经营N年。最为常见的，是住家门前只要有那么一点空间，就有绿化工程，要么大小瓷盆依台阶摆放，要么方圆吊篮挂在窗沿下，斜阳映照下的主妇，在心无旁骛地侍弄花草；富裕人家的庭院深处，里面俨然像一个小型植物园。我们的步履，不经意间也踏上了邻居们的节奏，悠闲地走着，不觉来到一家位于邻里之间的小神社，好奇地在门口驻足静观。时值下班时分，只见要么单个、要么一双、要么夫妇携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在晚活动之前，来到这里，先在进门右侧的清池舀水洗手，再到神台中央，双手合十，时而念叨，时而拍掌，招招式式煞是认真。没有人声鼎沸，没有香火缭绕，惟有静思静默，惟有虔诚守意，在这爿不大的干净之地。家，真是要设在心安之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那边厢商业活动渐入佳境，这边厢百姓生活归于沉寂，各有去处，各得其所。在世界最繁华的都市之一东京，我找到那种山区小县城才有的情调。

忘了在哪里读过的胡适名句：

你要看一个国家的文明，只需考察三件事：第一看他们怎样待小孩子；第二看他们怎样待女人；第三看他们怎样利用闲暇时间。

我是为了考察文明而来，在这里我看到了这三点。就这些收获而言，东京真的让我不虚此行。

图片说明：曾大寺和东京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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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神乐坂有很多条极具特色的小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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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牌子这个位置恰逢修建工程，其实是极有特色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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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难以想象，这种宁静安逸就“潜伏”在闹市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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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大街上看到日本人忙碌的脚步，小街里看到日本人闲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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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神乐坂的街区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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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所有神社进门右侧都设有清水池，仪式前都要净手。过程不仅要将手洗净，还要将抓过的水舀把子洗净，过程有一套既定的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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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一位女青年正在祁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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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神乐坂的小食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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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神乐坂小街里一个老太太经营的小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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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神乐坂狭窄区间里比比皆是的绿化小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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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神乐坂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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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这是一条小居酒屋街。值得一提的是，日本的居酒屋在大街小巷里都能见到，街越深，规模越小。是一种很奇特的生活文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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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这是位于涩谷的一条极富盛名的居酒屋街。通过门缝看到，最小的仅能容纳三五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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