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人

    回到广州，看望了老人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和安排看病的联系人——卢教授联系。

与卢教授（我们称她卢姐）联系并非仅仅因为她帮我安排了医生，事实上，每次回广州，她的家是我们必到的，甚或可以说就像探望自己的亲人一样。这样的关系或许就是中国人爱说的基于“缘分”那种吧——既没有任何乡土乡亲工友校友这些渊源，也没有开会旅行出差合作之类的关系，更不是因为路遇不平英雄救美之类的浪漫巧遇，……总之就是认识了，在一个证券交易所的一大堆人里。此后，彼此来往不断，或登门走访，或通过现代的通信手段遥寄书信。转眼过去了二十多年，我们一起见证了中国社会发展的起起伏伏，一起排解遇到困难时的郁闷，一起分享虽短暂却非常快乐的旅行时光，一起交流养儿育女的心得体会，一同争辩时政中的美丑善恶，当然少不了相互品尝风格迥异却各具特色的家庭美食，……令人尤觉难能可贵的是，我们既可以从一起探讨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中求得新知，这对学者夫妇和他们长时间的研究工作让我们分享了很多治学做人的心得；又可以在她的生活点滴和家庭秘笈中获得启发，如，她居然可以几十年如一日地保存与所有至亲、孩子和好友的往来书信，并在整理、装帧、翻看这些书信中获得自省和宽慰。当然，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卢姐厨艺精湛，动作麻利，属于吃客大快朵颐的越欢，她的做菜积极性越高的那种——每次到她家聚餐，大饱口福肯定是不可避免，每每还要大超负荷，非闹得酒足饭饱汤溢方才罢休，这就是“吃饱了撑得”心都没处开。总之，我们无论在一起抑或天各一方，大家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不无自豪地说，卢姐一家真是很符合余光中先生所说的“朋友四型”中的第一型，“可遇而不可求”的“高级而有趣”那一种，“高级的人使人尊敬，有趣的人使人喜欢，又高级又有趣的人，使人敬而不畏，亲而不狎，交接愈久，芬芳愈醇”。朋友固然需要多种类型，朋友关系固然是双方的，但不期然被命运选中成为“第一型”者的朋友，真是感谢上天的赐予。想到这次回来看病，又要令她大费周折，让人怎能不心存感激。

我们的行程早就告知卢姐了，但电话那一头的反馈所给人的印象，依然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热切期盼，让人顿觉那种宾至如归的温暖。说真的，往返太平洋两岸，看上去也就十几小时，实际上从离开那头家门到走进这边“家”门，足足要花上二十四小时有多，加上大小行李的搬上搬下、出关入关的繁琐手续，舟车劳顿之苦非当事者所能一一感受。如果运气不好碰上天公不作美致航班延误，或是托运行李出差错，或是……那更是累得像散了架似的。我们还算好，时差反应不算太强烈，否则，吃不下睡不着，没一个星期的休息根本缓不过劲来。因此，虽然到的是“老地方”，但毕竟时过境迁，有亲人的照应，有朋友的帮忙，还是非常需要的。

卢姐给我重复了具体的安排，其中又谈到明天将见到的这位医生。说起来很有意思，一回到中国，人很快就入乡随“俗”，做什么事情都希望有朋友介绍，即便不是目下这种世风日下的时候，也一样乐于选择熟人介绍的人或物去相事。最近这几年尤甚，身边的人几乎都能说出几个曾经的上当案例，相熟者大多能介绍几出最时髦的坑人把戏，手机最明显，散布名为机会实是骗局的短信，几乎和提醒如何防盗防骗的短信一样多。

我告诉卢姐，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他医术如何，明天一定按时赴约，抓紧时间将治疗的事情安排好，然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图片说明：临出发前，到家附近的森林拍了一组照片，记录冬末春初的自然景象。恰此时，难得的一缕冬日阳光，照射在一片萧瑟的枯树败林里。我将它拍了下来，并写下一段注释：冬天的美，全在于丝丝哀伤中的真实，真实地诉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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