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山西省大同市阳高县古城镇许家窑村东南1.5公里处的许家窑遗址,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迄今为止我国旧石器时代中期古人类化石、动物化石、文化遗物最为丰富和规模最大的遗址。许家窑人被学术界定论为周口店中国猿人的后裔。而许家窑文化,则将早期的中国猿人文化和晚期的峙峪文化连结起来,充当了过渡的桥梁,使人类进化与文化渊源的探索得以完整。然而,这一对探索人类起源进化有特殊考古价值的旧石器文化遗址,目前在保护方面确实存在许多应当引起足够重视的问题。为此,笔者通过实地察看、现场走访、查找资料,形成了《许家窑遗址保护:问题严重 亟待解决
》一文。
现状:一处遗址两块石碑
古城镇许家窑村是一个约有500多口人的小村庄。在村里询问村民有关许家窑遗址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遗址的位置,但面对村东南约3华里的梨益沟断崖下那面黄土坡和坡上的许家窑遗址,放眼望着沟下一片开阔的河床,多数人内心空荡荡的有些困惑,人们似乎并不太明白,在自己脚底下踩着的这块被列入国家保护序列的考古圣土,与自己的实际生活究竟会有怎样的联系。由于当年曾有考古队员住在自己家中,村中有为数不多的遗址发掘见证者,可以指点一些当年考古发掘留下的痕迹。
遗址内有一处直径不足两米的土坑曾是考古队花钱雇村民打的一口井,有9米深,当时打到8米深时就发现了文化遗物和动物化石。近年来由于受到自然力的侵害,遗址上的一些地层明显有水流冲刷的痕迹,许多地方已经出现断层甚至坍塌。在遗址中央,立着一块石碑。碑的正面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许家窑遗址,山西省人民政府立”,碑的另一面是保护范围说明。距离此碑往东不足10米的地方,同样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侯家窑遗址,河北省文物局立”。明明国家公布的是“许家窑-侯家窑遗址”,为何两块相距不过10米的石碑却将这一命名分了“家”?村民们说,阳高在1976年就曾立过“许家窑遗址”的碑,但是后来却被“对面的人”砸了,接着河北方面就在这里立了“侯家窑遗址”的碑。山西的这块石碑是去年才立的。“碑上的石刻文字又被人涂损了,碑座也被砸去一个角。”有阳高文物界的老同志,抚摸着这块立起只一年就已伤痕累累的碑,心疼不已。
发掘:“许家窑”广为人知
2004年12月中央电视台在介绍当年许家窑遗址的考古发掘时说,1976年,学者卫奇在药品收购站意外得到一个线索,在一个叫许家窑的地方,有人曾看到过一种类似人类头盖骨的化石。当时农民疯狂抢挖所谓“龙骨”的古生物化石,卖给药品收购站。循着“龙骨”的线索,卫奇来到了许家窑。当他急匆匆地赶到当时的挖掘现场时,映入眼帘的除了那一堆堆不能换钱的石头,就是深沟大坑。来晚了,卫奇懊悔地坐在石堆上,不经意地抚摸着石块,突然他振奋起来,这不是普通的石头,是石球,经验告诉他,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人类投掷器——飞石索。这里有“龙骨”,有飞石索,也一定有古人类的头盖骨。但是,要在这个被彻底破坏的现场找到古人类化石,犹如大海捞针。然而希望就在这里,他就地打井一铲一铲地挖,一点一点地找,终于17件古人类化石相继出现。卫奇终于美梦成真,他兴奋地把这些发现拿给恩师贾兰坡教授。
许家窑遗址考古发掘工作结束后,贾兰坡和卫奇联合署名在《考古学报》1976年第2期发表了《阳高许家窑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址》;3年后即1979年,贾兰坡、卫奇和李超荣又联合署名在《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第17卷第4期发表了《许家窑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址1976年发掘报告》。1980年,中国科学院学者吴茂霖在《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第18卷第3期发表了《许家窑遗址1977年出土的人类化石》。
1978年9月3日,《山西日报》发表了傅业的新闻报道《许家窑人》。此后,关于许家窑人和许家窑遗址的文章和报道陆续见于刊物和报纸。
从此,许家窑人和许家窑遗址在国内外学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命名: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1996年经山西省申报,许家窑—侯家窑遗址被列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我国旧石器中期古人类化石和文化遗物最丰富、规模最大的遗址之一。来自国家文物局的资料称,许家窑—侯家窑遗址为旧石器时代中期遗址。位于中国北部河北省阳原县侯家窑村与山西省阳高县许家窑村之间的梨益沟西岸,1974年被首次发现。
许家窑—侯家窑遗址面积约1平方公里,1976年开始,先后对其进行了3次大规模的发掘。遗址内出土有人类化石20余件,石制品万余件以及大量的骨角器和哺乳动物化石。石器具有华北地区小石器文化传统,以石球数量众多为其特色。经测量,出土的人类化石的年代约为距今10万年,后被称为“许家窑人”。
许家窑—侯家窑遗址是一处重要的古人类遗址,也是旧石器文化的标尺性地点。“许家窑人”的发现,弥补了旧石器时代早期“北京人”与旧石器时代晚期“峙峪人”之间的空白,对于研究中国古人类的迁徙、进化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
1999年9月,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朱乃诚在《中华文化论坛》第2期发表《二十年来的中国考古学》一文。文中说,“发现的距今30多万年至5万年前的直立人化石和早期智人化石相当丰富。重要的有和县人、郧县人、南京人、洛南人、金牛山人、大荔人、许家窑人、银山人、桐梓人、穿洞人等……研究表明,中国迄今所发现的人类化石具有一脉相承的进化特征。”
2002年7月《人民日报海外版》在《新中国考古成就概览之二:旧石器时代考古获得进展》一文中称,“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早期人类化石及遗存的发掘与研究,不断取得进展。全国各省、区陆续找到旧石器时代遗存,发现了年代早于北京人的元谋人和蓝田人,将中国考古学的年代上限大为提早。和县人、汤山人、金牛山人、郧县人、大荔人、许家窑人、丁村人、柳江人、马坝人等一系列古人类化石的发现与研究,基本揭示出中国古人类的进化过程及其在人类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中国通史》第二卷中也有很多关于许家窑人的介绍:许家窑人发现于山西阳高许家窑的黄绿色粘土层中,同出的还有大量石器、骨角器和动物化石……具有从猿人向早期智人过渡的性质。许家窑的石制品非常丰富,前后发现有三万多件。以脉石英、燧有、火山岩等为原料,制法以锤击法和砸击法为主,打下的石片一般较小。石器器形有刮削器、尖状器、石球、雕刻器、石钻、小型砍砸器等,其中石球发现有一千多件,成为许家窑文化的一个重要特色。遗址中发现有许多骨片有锋利的刃口,刃部有时还有加工痕迹,当为骨器,也有少量角制品,种类大约有刮削器、尖状器、三棱尖状器和镞形器等。伴生的动物有鸵鸟、古菱齿象、披毛犀、许家窑扭角羊等,时代当属中更新世末期或晚更新世初期。
纷争:许家窑遗址成了侯家窑遗址?
“许家窑-侯家窑遗址”位于晋冀两省的交界地区。上世纪70年代挖掘这个地方的时候,文革遗风犹存,河北那边的村民对此避之不迭,而山西许家窑的村民则热情支持并配合了考古工作。省界是以河沟划分的,沟西为许家窑,沟东为侯家窑,遗址就在沟西。但由于历史的原因,沟西仍然有部分侯家窑的耕地,当地老百姓称“插花地”。河北方面的争议,大概就是由于这个原因。
经民政部门证实,许家窑遗址位置确属阳高境内。
大同市博物馆的研究官员胡平曾经在中国科学院学习,研究方向是旧石器文化,曾与卫奇到许家窑遗址进行文物调查。他证实,在许家窑遗址考古发掘后就修建了许家窑遗址标志碑,没有侯家窑遗址一说,也没有这样的碑。上世纪70年代的标志碑是用砖砌的。许家窑遗址是国内罕见的发现了人类化石的旧石器时代中期遗址,所以引起了国内国际的关注。胡平认为,许家窑遗址的特殊地理位置引起了河北方面的关注。河北考古界曾经在侯家窑进行考古发掘,虽然有所收获,但是没有最为关键的人类化石的发现,而且发掘出来的东西也无法和在许家窑遗址发掘出来的相比。2004年,河北方面又擅自到许家窑进行发掘,网上对此有过报道。考古发掘是要经过国家文物局批准才可以进行的,许家窑隶属于山西,要在许家窑进行考古发掘,需要山西的有关部门向国家文物局提出申请,而不是河北提出申请。即使河北提出申请了,国家文物局也不会批准。否则,就违背了国家的有关法规。
胡平分析,许家窑遗址变成了侯家窑遗址这种怪事在国内肯定也是第一桩。从文化遗址上讲,大同湖、大同盆地是一个整体,在它的周围分布着大量的遗址点。许家窑、侯家窑是这个文化遗址上的两个点,但是不能以后者代替了前者,许家窑遗址是已经定了性的。许家窑的地理位置属于山西,申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山西,国内外也公认许家窑遗址在山西,河北方面没有道理在许家窑遗址上立侯家窑遗址这样的石碑。试想,我们的文物部门能到别的省立碑,声称某文物或文化遗址是我们的吗?显然不可能,也不合法。
今年上半年,又有河北省文物部门派人公然进入山西境内,在阳高县许家窑遗址内进行非法考古发掘,由于对方拿不出合法证件及相关文书,被阳高县公安人员扣押。之后在9月份再次发生类似事件,河北文物部门在未与山西方面(阳高县文物主管部门毫不知情)进行任何协调的情况下,又擅自进入阳高境内遗址范围进行发掘,阳高文化局、公安局派员赶到现场后,对方竟唆使侯家窑村民非法围困并扣押山西执法人员达3小时之久,而且要走手机,切断山西执法人员与外部的通讯联络,直到深夜11点半才放回。事件发生后,山西方面立即逐级上报情况,请求严查此事。此后,经晋冀两省文物部门多次交涉,一周后河北省文物局长发话,严令立即停止对许家窑遗址的发掘。据我们对现场的查看情况,对方共开挖探方4处,取走文物类别和数目不详。
反思:文化背景与经济原因
在大同市博物馆存有2005年9月在许家窑遗址发现的嵌齿象牙齿化石和另一种大象的股骨下部残段化石。据介绍,这次发现填补了许家窑遗址考古发掘的一些空白,意义很大。可以肯定,许家窑遗址还有许多东西有待发掘,颇有研究价值的东西还很多。这也是许家窑遗址保护工作亟待加强的重要原因。
但是,遗址虽然是国家级的文物保护单位,可现场就是一堆土,没有任何说明,参观者不知道出土过什么文物,有什么价值。加上遗址由于受到自然侵害,面貌已非,而且遗址前方有条河沟,主河道紧挨遗址,若遇洪水,很容易遭到侵蚀,发生坍塌。地层中尚未完全发掘出来的石制品和化石也可能随时被冲刷而去。如不紧急保护,损失难以估计。
据了解,河北省投资2900多万元的泥河湾博物馆刚刚奠基。在这个浩大的工程规划中,“许家窑-侯家窑遗址”的保护被列在其中,计划在遗址上建设现场展馆,对遗址进行永久性保护和展示。
大同市的“十一五”规划也已涉及许家窑遗址的保护问题,并有人士提出建设“塞北经济文化圈”的构想。从地质演变、考古实证和国家文物局、权威媒体的论述上看,“许家窑—泥河湾”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地域、文化整体。1924年,外国学者对河北阳原县泥河湾村进行了短暂的地质考察。在科学报告中,他们将盆地内的河湖沉积物命名为泥河湾层。1958年,北京大学地理系雁北实习基地对泥河湾进行了研究。太原理工大学古地磁研究室苏朴等著有《许家窑泥河湾组高分辨率磁性地层学研究》。新华社记者杨守勇、董智永在《泥河湾遗址引起国内外关注》一文中也明确指出:“泥河湾遗址分布于河北张家口市阳原县、蔚县以及雁北地区一带……由于地质变化,数万年前,古湖干涸变成平原。经过桑干河和壶流河的不断侵蚀,平原成为丘陵或台地。”
泥河湾人和许家窑人是同一地域出现的不同代人种,其关系如同“北京人”和“山顶洞人”的关系。当然,从人种出现的早晚分析,可以命名为“泥河湾—许家窑遗址”。在许家窑遗址周边,还有阳高下神峪、下深井、长城乡天桥,南郊区青磁窑、小站、新高山、云冈、古城村、马家小村,大同县吉家庄、佛堂寺、百谷寨、安宿町、韩林庄、水头,左云县冯家窑、青石沟、武家沟、辛寨沟,怀仁县鹅毛口、王卞庄,朔州峙峪等20多处丰富遗存。也就是说,从古文化纵深的角度讲,许家窑绝不逊色于泥河湾,只是年代较晚。文明有省籍无省界。“许家窑—泥河湾”在地质史上是一体的。泥河湾盆地或者整个阳原盆地,如同山西的天(镇)—阳(高)盆地一样,本身就是大同盆地的自然延伸部分,孕育“许家窑—泥河湾”文明的古大同湖主体就在山西省原雁北地区。
坦白地说,现在河北“爆炒”泥河湾,而山西许家窑遗址却很“冷寂”;河北方面在有关“泥河湾”的报道中,有关“许家窑”的内容很少,即便提到也多以侯家窑代替——这显然不尽科学。这一现象应该引起我们山西方面的反思。今天,就连石家庄的普通中学生都在“畅想泥河湾美好的未来”了,可山西方面不少人甚至不知道许家窑遗址在哪里。如此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促使我们不得不做些深入的思考。
1、文化背后孕含着巨大商机。一个在国内外学界极具影响的古人类遗址,在市场经济已经成型的今天,不仅有很高的学术研究价值,而且还孕含着巨大的商业机会。斥巨资在遗址上建设现场展馆,不能不说是找到了文物保护和经济开发的准确抓手,确实是一个绝妙高招。
2、文化资源需要运用市场手段去开发。正是由于河北方面清醒地看到了这一点,许家窑遗址这个本来由山西申报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却被河北人捷足先登,搞开了泥河湾博物馆。这件事看似荒唐可笑,实则反映了两种不同的思维理念。
3、充分估计经济前景。许家窑遗址作为文化资源,是山西得天独厚的人文景观,旅游开发价值不言而喻,加上与周边古汉墓群的联合运作,阳高历史人文旅游地位势必跃升,对当地经济发展的贡献潜力巨大,前景美好。
合作:共创共赢新局面
历史和文化是没有省界的。山西、河北双方应积极就此进行沟通、交流和合作,唯此才能共享共赢。无论称许家窑遗址,还是称侯家窑遗址,关键是要共同保护好这个人类发展史上的重要遗址,携手合作进行学术研讨、考古发掘和保护性旅游开发。
1、政府出面,争取立项。许家窑遗址是1996年由山西省申报被列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因此,由阳高县政府出面,经市省文物局呈请省政府同意立项,建立保护园区及园区配套工程项目,顺理成章。同时,抓住机遇将古汉墓群一并列入园区景点建设范围,实行保护性开发,统一规划,共同上马。
2、省局协调,谋求合作。双方纷争对遗址的保护和抢救没有任何益处。阳高县及大同市都应积极争取由山西省文物局协调,在遗址现场设立符合国家命名标准的保护碑,并报国家文物局批准,由晋冀两省共同规划,分别立项,分工建设,各自管理,形成共享共建共赢的局面。
3、强化领导,专人负责。许家窑遗址项目迫在眉睫,不搞不行。不搞,还会出现两省(晋冀)纷争,导致两县(阳高、阳原)冲突。因为河北方面已经立项并开工建设,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山西方面硬堵“口子”,不如迎势而上,被动叫喊不如多做实事。问题的关键,在于强化领导,专人负责,抓紧运作,早见成效。


相关链接:
《中国文化报》 许家窑侯家窑的“遗址保卫战”
http://news.idoican.com.cn/zgwenhuab/html/2009-05/01/content_3388935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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