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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东方国色(上)

(2007-02-16 22:04:21)
    眼看着女儿快要高考了,阿兔夫妇便每天小心地观察女儿的一举一动,生怕孩子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异样。他们像伺奉一棵风雨飘摇中的花株,尽了最大努力做一面挡风的墙,撑一顶遮雨的伞,那怕有一小片枯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夫妻二人也要争着来个急蹿猛跃的架势,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女儿的安然无恙。可是,人有旦夕祸福,这却是由不得人的。忽一日凌晨,女儿没有早早起来背课,正急得阿兔夫妇满地转圈儿,想叫醒孩子却又不敢叫不忍叫的关头,就听得女儿突然大哭,惊得阿兔夫妇瑟瑟不止,额头上直冒冷汗。再小心推开那卧室的门缝偷觑,便看见女儿坐在床上嚎啕不止,肩膀一抖一抖的,脸上就像遭了洪灾的滩涂,早被大水冲得不成样子了。
    阿兔夫妇蹑手蹑脚地走到女儿床前,喘着细气问:“咋啦?”
    女儿说:“昨晚梦见雪村啦!”
    雪村…雪村…阿兔马上启动脑袋里的快速搜索引擎,但把记忆中所有的人名地名都扫描完了,却还是查无此名
!就问,哪里有个雪村?是雪村,还是血虫?
    女儿眼神直愣愣的,说你们咋会不知道雪村?
    阿兔又问是哪个“xue”?哪个“cun”?
    女儿一听,更加悲恸,唔咽一气之后,就说是“下雪的村庄”。
    夫人伸手去摸女儿额头,感觉高烧得历害,便不再怪怨孩子说胡话,心想这炎炎之夏,哪会有“下雪的村庄”

    叫一医生来看,女儿对医生说:“哎呀,不像不像,你不是光头,你把药箱子换成黄挎包!”
    医生掏出手帕檫汗,连头也不敢抬,只说“哎哎,我这就换…”之后开了方子,便逃也似地离去。
    几天后,女儿就疯疯癫癫起来,说梦见雪村大哥找她,真的是雪村大哥找过她,就在校内操场的树荫下。雪村
大哥说了,他不让她上大学了,说上了大学没出息的。现在京城的大款只有初中毕业的最多,俺们东北那圪塔就更是这样子。像你现在的文化,已经嫌高了,以后会没人好好学雷锋的…最后,雪村大哥还鬼头鬼脑地点划说,那句“翠花,上酸菜”是专说给你的,你就开个“翠花酸菜”店吧!这就算正式授权吧!
    俗话说,父命不可违。然时下情形,女儿之命更是难违。要不,你真舍得这个宝贝疙瘩如此疯癫下去?
    于是,没过多久,在市里一处繁花的商业街区,竟真的突然冒出一家“翠花酸菜”店来。你瞧那门脸儿上的招
牌,焉然就是雪村大哥的亲笔题词,下面的角上还有一方转得辨认不准的印章。一时间,门前闹混混的围满了看客,其中确有不少文化人动心思琢磨那印章,能讲请楚的则少。有人就说,这是篆体,篆体全说一转,只是这字转得特别,那位叫雪村的歌星又是圈内凤毛鳞角的怪才,说不准是他的真笔,应属珍品!
    开业那天,锣鼓队、军号队分列门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店内大厅有来自西双版纳的男女模特,在翠竹掩
映之下,踏着巴乌之声飘然袅娜。楼上则是地道的东北二人转专场,据说也是从黑吉辽请来的高手,有个小女孩儿一上场就自称是雪村的妹妹,是雪村哥派她来祝贺的,闹腾得全场一下子开了锅,叫喊之声一片,闪光灯频频曝亮,连电视台的也不请自到,有个漂着长发的女记者抗了机器狂照,大有搞现场直播的来派。前来道贺送礼之士更是络驿不绝,在门前簇拥了一大堆,文化界、企业界、政界都有人来礼来,多是花篮、镜框、条幅、字画之类,有一拨不认识的社会小青年竟真的送了一幅雷锋同志头戴棉帽子的画像,立即就被挂在大厅的正中央。再看那灶头上掌勺颠瓢的,清一色东北大腕高厨,做得都是东北大菜,穿梭在人群间的服务小姐也一律是东北口音。一时间,“翠花酸菜”弄得诺大一个城市像疯了一样,甚至连着几天在电视、报纸上头条。酒席宴请各路神仙,自不必说。三个月下来,净赚纯利数万元。再看女儿那神态,倒忽然间成了个“天仙”样的小人儿,整日价神清气爽,活蹦乱跳的
    阿兔起先被女儿弄出这麽大的动静儿给惊呆了,头脑里混混顿顿的,看了电视、报纸上的宣传,心里就更加发
慌,于是躲在家中面壁苦想,却终于想不出个渠渠道道。他弄不懂女儿怎麽回事,人们怎麽回事,这个城市怎麽回事!弄不懂,心里就憋闷,一憋闷便上火,没几天嘴唇上就长了泡,疼得他捂着嘴乌乌乱叫。偷偷去一趟医院,医生就不住嘴地说吃了数不清的宴请,但今天在“翠花酸菜”店吃得最好最棒,一边说还一边摸嘴角,喉腔里咕噜咕噜地下咽着什麽,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看嘴。阿兔乌乌乱叫,再指指自己的嘴,那医生才漫不经心地瞅他的嘴,一瞅便啊呀一声惊叫,怪怨这些病人究竟怎麽搞的,有病不早治,嘴烂成这样才来,于是摇头不止,嘀咕不止:“唉唉,这人们怎麽回事,这个城市怎麽回事?真是弄不懂!”阿兔小心拿了药方子,取出的药只是一袋红霉素涂膏,便赶忙涂在嘴上,那涂了药膏的嘴便像刚刚刨过的土豆地,翻翻絮絮,而且黏糊糊的老是合拢不上,走在街上,涎水潺潺于胸前,仿佛一个疯子傻子。回到家里,妻子见了,心头一酸,便哭出声来:“啊呀呀,这是咋的啦…
    妻子一哭,阿兔口中的涎水就流得更历害,翻翻絮絮的嘴唇也更颤抖得难禁难止。于是,妻子就抱了丈夫的脑
袋使劲地摇,泪眼花花的喊:“老阿…老阿…你醒醒,你醒醒,你可不能疯啊……”阿兔只是张着嘴乌乌,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指指自己的嘴,示意妻子自己没疯,只是嘴疼,屋内的气氛才渐渐平静下来。这一天,他们夫妻俩谁也没吃饭,也没再说话,夜里轮番着往卫生间里跑,似乎都没有睡着。
    此后,阿兔便真的得了一种怪病,整天在楼下的花草丛中蹲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神情痴呆,像个木墩。
又过了一段日子,阿兔突然活跃起来,回家拿出一把剪刀,在那些花草丛中转悠了好几天,然后就用剪刀乱剪那花枝树枝。刚开始时没人注意,过了几天,有人发觉那些花呀树呀都成了秃头,就仔细盯着,于是才发现竟是阿兔所为。这人没有去制止阿兔的破坏行径,但见人就跟他们耳语一番,这事就很快在居民里传播开来。终于有一天,居民们背着阿兔秘密选出一位在旁院收废品的老头,大伙凑份子给老头发工资,任命老头为小区的兼职管理员。老头拿了钱,自然首先得当好护花使者,这便引发了老头与阿兔的矛盾。开始,老头只对阿兔进行思想教育,但见效果不大,居民们又嚷着要停发工资,老头一急,就动手打了阿兔。阿兔被打后,马上被大伙送进医院。女儿知道后,便又领一帮人打了老头。老头虽没住院,但回家养了一个月病,就再也不干那兼职管理员的事了。
    在医院,女儿想跟爸爸作一次长谈。但谈来谈去,阿兔就是不开口。女儿一急,那嫩脸儿上跑起了眼泪的列车,
谈话才直奔主题:
    “爸,你说想让女儿怎样吧…”女儿一甩头问。
    “你不考大学啦?”阿兔痴呆地反问。
    “嗯哪…”女儿说。
    “真的?”阿兔追问。
    “您的意思…”女儿忽闪着假睫毛看他。
    “考一下!”阿兔开始煽动着情绪。
    “嗯哪,考一下吧!”女儿淡淡地笑。
    没想到,谈话进行得如此顺当,阿兔心中顺畅起来,很快就出了院。但女儿嘴里的“嗯哪”之声,他觉着怪不
习惯,有些讷然。
    又到了高考的时候,女儿果然平静地走进了考场。
    高考成绩公布出来后,女儿的成绩跃跃领先,首都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日送达,弄得阿兔夫妇懵懵懂
懂,惊喜交加,捧着那张如金似玉的《录取通知书》左瞧又看,然后以很隆重的心情交还给女儿。但女儿却只把那一纸《录取通知书》轻轻一晃,就扔在一旁,看那样子,在她心里真想做出个“把梦丢在风里”的动作,但又怕伤了父母的心,便默默地又去忙店里的活去了。
    捱到入学的日子,阿兔夫妇不见女儿张落着出发,就问:“咋还不走?”
    女儿说:“俺考上就够了,只是过把瘾,俺不会去的!”
    “这又为啥?”父母瞪着眼问。
    “上了大学不代表有水平…”女儿几乎是喘着气才把话扭怩出来:“不上大学,照样也能自学有成,何况那大
学里头也…也…乱混混的…”
    阿兔就跺着脚骂,但一骂又把女儿骂回店里去了。
    社会上很快便传开了“翠花酸菜”店的小老板拒读大学的消息,那店里的生意就更加如火如荼。有人还从电脑
上弄出一幅雪村和小老板的大合影照片挂在店内,于是,店里有大把大把的票子进账,喜得全体员工把小老板奉为圣明。阿兔一急,就黑了脸跟女儿交涉,女儿却说:“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您咋就不懂呢?”
    “我不懂啥?”阿兔大声啧问。
    “鲁迅老先生曾告诫一个文学晚辈,说想搞文最好别学文。郭沫若老前辈也说过,我留学日本学医对日后的事
业甚好!”女儿振振有词。
    “……”阿兔沮丧了。
    “您不是在机关里坐干板凳,能当了作家吗?”女儿反问。
    “……”阿兔真想哭。
    女儿看了老爸的可怜相,心疼地安慰说:“哎,俺也许会上一个大学的,不过…俺要上就上自修的那种…嘻嘻
!”之后一溜烟跑开了。
 
野兔旧作  于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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