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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红的糖葫芦哟

(2008-04-06 11: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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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人笔记

人物素描

杏月散文

文化

分类: 斯人难忘(一)
    日头懒洋洋地卧在南房顶上。微微的风中,有着丝丝的甜味儿。院子里的几棵桐树,早早地撑开了紫色的阳伞。一棵洋槐树,挂满了绿茸茸的细叶子。那两棵老椿树,也努出了红绿红绿的芽儿。只有那两棵大枣树,还是一身漆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它们,她心想,可惜了呢,今冬盖房的话,北房南房一起起,院基要抬高好多,它们也就保不住了。

    她把一袋棉籽从房子里拖出来。过几天就是清明,到种棉花的时候了,她要把这些棉籽挑拣挑拣,再用热水浸泡浸泡。这些活儿每年都是她来做,男人和孩子们是懒得做这些活儿的。这会儿,男人许是去问那种棉的机子去了,看什么时候能轮到给他们家种。儿子呢,儿子骑了摩托,去县城买覆盖棉苗的塑料薄膜。儿媳呢,早饭吃了没两口,就回房间没有再出来。依稀地,她听到过几声干呕。她掐算掐算儿子结婚的日子,心里喜滋滋的。现在的孩子,娇贵啊,让她多歇歇吧。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精心地伺弄着棉籽,这就是他们家一年的生计,也是她心里头热腾腾的念想啊。如果今年年景好的话,一亩地收入一千六七不成问题,他们今年种三十亩,可以收入四五万块钱,加上去年攒的,就够盖房子了。她想好了,也和孩子他爸商量好了,房子盖起了,就把家给孩子交了,让他们去当家。年龄不饶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不如往年了,可能真到了不能再出重力的光景了。

    就在她把又一袋棉籽拖到院心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左肋那里一阵刺痛。她捂住疼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她没有声张,心想,可能是劲儿没有用好,岔气了,过会儿就好。过了会儿,好像是疼得慢了,她继续像伺弄小鸡雏一样伺弄她的棉籽。现在真是什么都比以前好哇,以前,孩子们小,干不了活儿,男人扶犁,她手溜籽儿,一天下来跑得四皮慌汗腰酸腿疼的,也就种个七八亩棉花。现在用这种小播种机,看起来不起眼,三十亩地一天全种完,连塑料薄膜也是一茬子过去就盖好了,多省事!她想,照这样种庄稼,她也还能干上好些年呢。

    就这样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她不仅翻腾完了棉籽,还做好了一家人的午饭。不过,她没有吃午饭,而是到炕上去睡。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她是在半夜里疼醒的,她睁开眼,拉着灯,把男人推醒,让男人找来一条围巾,把自己使劲儿拦腰一扎,这样似乎是疼得慢了。男人嘟囔着,埋怨她不小心,干那么个活儿,也能岔了气?明天还要种棉花,她这样折腾人,真是不受屈。

    第二天,播种机确实有时间给他们种,可是她却去不了地里。她满怀歉疚地帮他们把工具收拾好,又给一个人打了两个荷包蛋,把他们送出了门。日头还是那么好,远远地从村外传来布谷响亮的叫声。她一步一步朝村外挪去,走一会儿,就在路边歇会儿。这样不知道歇了几次,她就到了他们的地头。她坐在路边,使劲儿招呼孩子们把播种机种不到的地方,用镢头种好。来来往往的人看到她坐在那里,很诧异地问,怎么,媳妇娶进了门儿,坐着当佘太君了?她笑着答应着,竟也是满心的欢喜。

    到了夜里,又是一阵一阵的疼。疼得睡不着,她就跟男人说话儿,不说别的,算帐。算盖房子买砖得多少钱,买水泥得多少钱,买铝合金得多少钱,买钢筋得多少钱,匠人的工钱得多少钱……什么都贵了,要是前两年盖多好呀。可是前两年儿子定亲、娶亲、买家具,花了一铺塌,拿什么盖呢。还是要赶紧盖,不然说不定物价还要涨。说到末了,她对男人说,我现在真想吃串糖葫芦。男人也少有地温存,笑着说,这么一大把年纪,快当奶奶了,倒嘴馋起来!那过两年还不和孙子争零嘴儿吃!真要想吃,趁现在没有人跟你争,明天我到县城给你去买!于是,接下来,他们开始猜想儿媳肚子里怀的,是孙子还是孙女儿。最好是龙凤胎,她不怕累,反正是拉扯,要大一起大。可是这种可能性毕竟是太小了,她愉快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男人真去了县城,中午回来,买了化肥,买了农药,甚至还买了一块排骨——男人也知道儿媳妇可能害喜了,可是,男人就是忘了买她想吃的糖葫芦!她没有说什么,这么多年,她很少给男人要过什么,男人当然想不起给她买东西了。

傍晚,她疼得上不了炕,男人这才慌了,开上蹦蹦车,把她送到县医院。这样那样的检查做了好多,也不知道医生给男人说些什么,男人对儿子说,你照护你妈输液,我回去拾掇拾掇。她问男人,还要住院吗?住院可要花不少钱呢,咱们把液拿回去输!

    男人含含糊糊没有说出个样子,匆匆走了。出嫁了的女儿来了,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糖葫芦。女儿上街去买,过了好一会儿回来,说,太晚了,找不到卖糖葫芦的。女儿又出去了,大约是去买卫生纸之类的生活用品。儿子坐在她的床边,呆呆地盯着液瓶子,问,妈,你觉得好些没有?好些了,好些了。她这样说,却突然感到想吐,想拉,她想喊儿子扶她下床,嘴张开了,可是没有发出一丝儿声音。

    三天后是清明,也是她出殡的日子。似乎是一夜间,满目的绿长起来了,笼罩了整个村庄,树叶子在风中哗啦啦地响。雪白的纸幡中,她灵桌上的那一串串糖葫芦是那么鲜红,那么耀眼。女儿哭哑了声音,只是喃喃着,我妈只不过想吃一串糖葫芦,都没有吃上。男人似乎是傻了,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东瞅瞅,西瞅瞅,见人就问,有糖葫芦卖吗?

    那红红的糖葫芦哟,把一村人的眼睛都耀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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