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谜事》：小三干掉正房的伪文艺片

文/马庆云

中国所谓的第六代导演中，很多都是凭借着一股子的热情，上来便搞出一些携带着个人浪漫主义的电影来，这些电影因为个人情怀的印记很重，也便因此携带着非常优秀的普遍存在的情怀，比如《苏州河》。最终极的个人主义的浪漫，其实便是艺术上最大的普遍的浪漫，能够与观众（读者）取得共鸣的浪漫。第六代的很多导演，都是凭借着最初的那种最原始与最自我的个人浪漫主义，轻松地实现了这种浪漫的普遍化。这种实现，以青年尤为容易，因为青年身上的奔突劲头是可以冲破很多“成人”束缚的，是“不管不顾”为导演制造了通灵的境界。但遗憾的，是我们必须清醒的看到，已经走出青年，而不得不被“成人”所舒服的第六代导演，尤其以娄烨为最显著，已经丢失了以往的最个人化的情怀，向“观众的基本面”妥协，也因此，失去了再次通灵的可能，泯然众人矣。

拿《浮城谜事》来说，这部电影的错乱迷情，未尝不是年初的香港导演黎妙雪的《情谜》的路线罢了。娄烨在利用自己惯常的混乱的手提摄像的表现方式，来制造出一种扑朔迷离与混乱不堪的撕扯感觉来，如果说这部电影还保留着娄烨导演的什么风格的话，那只能说，唯独低成本的手提拍摄与大幅度晃动的镜头，继承了其以往上的境界。但个人认为，这种形式大于内容的表现方式，于浪漫主义一面来讲，实际上是伪浪漫主义的，如果手提与晃动镜头便能制造出电影艺术上的抒情与浪漫的话，那“主义”这个东西也未免过于廉价。

我很认同优秀的导演要有自己的“艺术表现形式”，就像张艺谋要有自己的大红大紫一样。娄烨的手提与晃动，不是构成《浮城谜事》被我诟病的原因，恰好是这种看似文艺的“手段”背后所展现的“内容”，才是值得我们去深究一下的。《浮城谜事》讲述的是小三干掉正房顺利转正的故事。故事重点展现三个人，正房、男人、小三，对这三个人精神世界的把握，基本到位，但没有升华，都是泛泛意义上的三个类型人物，换言之，人物缺少灵魂。

娄烨导演依旧用他善用的“不化妆”、“蓬头垢面”等“形式”的东西来标注人物，殊不知，没有人物生活常态上的基本面的展现，再好的形式，也只是脱离“内容”的教条。娄烨的失败，正是在于对自身形式的古板地照搬，而不愿意花更大的时间与经历放在对人物精神世界的研究上，并努力用故事、对白等展现自己的研究成果——或者，娄烨导演是否觉得，拿着娄烨式的形式主义便可以完成任何电影角色的准确定位？

如果说娄烨导演于形式主义上是完全自我的话，那他于电影的内容上，则完全放弃了自我，却又故作镇定，努力通过一些符号化的东西变换为故事内容来为自己扳回一局。小三干掉正房顺利转正的故事，甚至于小三与正房起初便是伪闺蜜的吊诡，不过是寻常网络段子的路数，这个路数，业已被大量的电影、电视剧和微电影肆无忌惮的启用过和启用着。娄烨导演对故事本身的不自信，构成他在剧本编排过程中，故意向悬疑电影的路数倾斜，以看似恰当的方式来满足观众对故事“起承转合”的观影需求。但他这么做，一方面失去了最起初的自我，也因此失去了完全自我意识上的通灵境界，另一方面，又因为编剧对选题故事的把控不足，造成悬疑本身漏洞百出，“起承”通顺，但“转合”蹩脚，给人冗长的窒息感。

与其指导的另一部电影《花》一样，娄烨导演不甘心与对寻常故事的屈服，便以“知识分子”或者说“意见导演”的方式来对现实进行微妙地一击。在电影《花》中，导演通过对片子后半段中加入的对北京几位知识分子的采访，来完成对现实地击打。但这种击打，首先是损害了电影本身的艺术完整性，显得突兀莽撞，其次，又因为这种莽撞而造成“击打”的力量悬空了，无任何效力可言。在电影《浮城谜事》中，娄烨导演依旧保持着“意见导演”的态度，用富二代撞人致死然后拿钱私了来对现实的“不公平”进行冲击。本人很认可对现实不平的批判，但夹在一个完整的意乱情迷的三角恋的故事当中，未免显得导演本身过于标榜自己，丢失了“意见导演”的诚恳度，略显沽名钓誉。

《浮城谜事》可以说是娄烨导演的失败之作。与他的上一部电影《花》一样，导演在拿着西方文学流派里边已经“过气”了二百年之久的浪漫主义文学的手法来完成电影故事，对“爱恨情仇”的小儿女式的夸大与剥离，用看似文艺实际上缺少文艺电影应有的批判与反思的方式来标榜自己。这两部电影虽然都记录了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也都围绕爱、性等符号展开，但却缺少现实主义的价值，对人的存在，无反思与警示意义。在一个业已对小三人人喊打的时代里边，一个在诸如笔者这样的文清中知名度很大的导演，竟然也炒冷饭，且没有出现任何崭新的或者有深度的思考，未免不是娄烨最大的失败。

西方的艺术形式，在浪漫主义之后，走向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我对现代与后现代这两个词真真切切的不懂，但我总觉得，有着浪漫主义的笔调及其镜头语言，一旦去触碰现实主义的故事，则必然可以取得佳作。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也期待娄烨导演能够在高度自我化的标榜的信心中重新找到最普遍的情怀，进而通灵，创作出优秀的作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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