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英的抱养身世为其凭添了一丝乡土缠绵

马庆云/文

我的老家，是一个环水的小村庄，入夏的时候，天气便炎热起来，巷子里的伙伴们便在我的带领下，下水去玩戏了。如今想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天与妻子去中山游泳馆，忘记了带游泳圈，才又回忆起小时候戏水时玩儿的大轮胎来。当年老家的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有拖拉机，每到入夏，我们便抱了他家的旧内胎下水去了。这户人家总共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弟弟比我小很多，但总是跟在后面，一起去玩儿。

后来我们便把那个孩子给打了，他家的旧轮胎也就理所当然地不再让我们拿去玩。当时还小，不懂事儿，便把大人们传言的话拿来讥讽他了——你妈妈为了生你，把你姐姐送你二婶儿家了。那个孩子也就哭着回家问妈妈去了。事情当然如我们传诵的那样，后来，这个孩子便在我们面前没了底气。再后来，母亲问我为什么这个孩子不再来家里玩儿，我们便把事情如实地告诉了母亲。

母亲说，其实你们应该羡慕人家才对，人家他姐姐有两个母亲疼，一个是马晨（被我们打的孩子）的妈妈，一个是马晨的二婶，可你们就只有一个，等马晨的姐姐以后回娘家的时候，能去两个地方，多疼两处老人，这有什么不好呢？

最近的天气是一天热比一天，总是想抱着游泳圈出去戏水，便也就想起老家的一点儿时记忆来。垂柳、蝉鸣、草帽、小河、鱼虾、蝈蝈、夕阳，还有隔岸的炊烟、饭香、鸭群、篱笆，甚至是拉车的黄牛、赶车的马夫、放学的孩子……这些记忆成为人生对过去的一种珍藏，像突然间在乱纸堆里整理出来的儿时的玩物，哪怕只是一个玻璃球、一段跳皮筋。如今身在大城市，便做出感慨来，当年我们是大冬天的爬在地上玩玻璃球的，一毛钱十个，我们的儿子应该是没有那种快乐了。

这些便都做了最后的一点乡土的记忆，有说不出的情愫在里面。那是一种故乡的味道。故乡的味道应该是在时空中的，瞬间与永恒之间的麦香或者蛙鸣，这些只有在儿时还绿着的记忆，才能在我们不再年少的时候发酵，然后形成一种旋转的缠绵，让你深陷下去，沉思或者闭目，但心头总是要荡漾起来的。

最近，四川的媒体突然爆料出来，说小黄英是抱养的，老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我与黄英的哥哥吃饭的时候，也便觉得这个大嘴不像英子的可爱，一个腼腆内敛，一个张牙舞爪。不过，这些貌似都不是什么大事情，正如我们儿时遇到的那个小插曲一样。黄英的这个身世，又让我想起童年来，便打电话给母亲。

当年那个被我们欺负的马晨也快结婚了，他的姐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嫁。母亲接二连三地说出了好几例为了要一个男孩把女孩送人的事情来，这些在农村，当年是不足为奇的。鲁镇的小酒馆里，是要站着喝酒的，这也便是一种习俗，虽然是记忆，但每每读到鲁迅先生的这句话，便要升起情愫来。其实，把女娃子送养出去，单单为了再要一个男娃子，也不过是当年的一份历史记忆，沉淀着浓厚的乡土气息，让人在若干年后，再想起农村的这些，便与那小河、夕阳、炊烟化作了等同。母亲做的面条已经是久长地吃不到了，她说最近可以有空闲来城里看看我们，我们是真找不出回老家的时间来的了。

这不也便就是一种记忆嘛。时间像一条河，我们的儿时记忆就像当年飘在水面上的绿萍，逝者如斯，当年的绿萍便做了水底的沉积，如今的一块小石子扔在水里，激起一点涟漪，我们惊奇地发现，一个海螺壳似了当初争抢的儿时海螺，时间在空间中迅速位移并折叠化一，最终永恒不过一瞬间，而一瞬间又做了永恒。

再想起母亲的话来，她是有两个妈妈疼的，而且以后可以疼两个妈妈。久长的没有回家了，垂柳、绿荫、黄牛、孩童或许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记忆的终究只是记忆，便在小黄英的抱养身世中又闻出童年与乡土的味道来——这种味道让人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