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折腾,我和我父母终于到了汉堡。我把他们接到德国来过夏天。出了飞机,就直奔取行李处。当我站在自动扶梯往下降的时候,看到行李厅站满了黑压压的人,但却鸦雀无声,就像无声电影一样,真的一点点声音也没有。我心里强烈地震撼了一下,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我以为我失聪了,可能是飞机下降的时候,机舱里的气压把我的耳膜压破了。这样的事故我曾经听说过。可再仔细听听,却隐隐听到了行李传运带的转动声。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我没聋。
我妈妈推着行李车在人群里到处乱走,然后开始找我。我隔着一道传运带向她招手,她没看见。我想喊她,张了几次嘴,硬是没敢喊出来。因为周围的安静太有威慑力了。后来我旁边的一个德国人也帮着我挥手,他个子高,终于让我妈妈看见了我。
推着行李车出去,家属在外面等。独处了四十天,他看上去就像度了假一样。我们推着行李车过了斑马线,却见我父母没跟上来。因为有车过来,他们在斑马线那边停住了。结果,所有的车也齐刷刷地停下来,第一辆车的司机向他们做手势,请他们先行。
上了车就跟家属讲我的震撼。他听得若无其事。我向他强调说,满满一个大厅的人,硬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像无声电影一样,难道他们一点点交流的热情也没有了?他说,等行李,有什么话好说的?然后他跟我父母说话,让我翻译。一来二去,我说,你说话声音为什么这么低呢?他说,我正想问你,怎么说话的声音这么高呢?你确定你没聋吗?民意测试表明:在德国,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被认为是最没有教养的表现。所以,大部分人很小就学会低声说话,越低越酷。我在高分贝的地方呆久了,说话分贝已经不自觉地高起来。已经太不酷了。
这时候,我们的汽车已经穿过城市森林,到了大街上。有很多车子迎面而来,也像在一个无声电影里,只看见灯光,没有听到一声我在中国街头最深恶痛绝的喇叭声。
于是,我明白,我真的回到德国了。这里多了一份凝重的安静,少了一份世俗的喧闹。
把这两样加在一起,再除以二,或许才是最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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