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场秋雨下过以后，朋友间打电话就多了一个话题：采蘑菇。大家津津乐道地讨论周末的天气，讨论到哪里去采蘑菇，约几个人。采蘑菇是需要装备的。德国人一般不太讲究穿名牌，但做什么事，置什么行头，却十分讲究。因为是在秋叶斑斓的森林里行走，所以外套必定是桔黄色，深棕色或深红色，以示和自然融为一体的意思。一双结实，防雨性能好的鞋子。一瓶水，再加一个装蘑菇的小布袋。象我这样本本主义的人，还备好两本画册，一本是能食用的蘑菇，一本是有毒的蘑菇，照片加描述，万无一失。

秋天的森林很美丽，也很安静。偶尔有人骑着马迎面过来，大家互相报以微笑。碰到的狗大部分都十分友好，有的还情绪高涨，没头没脑地跟着跑上一程。碰上同样装备的人，就停下来问问收获如何，还把各自采的蘑菇拿出来炫耀一番。热门话题总是围绕着能食用，还是有毒。争论到紧要关头，我会把背包里的画册亮出来。于是对方就会敬佩不已地在我这个乐意背着书采蘑菇的人面前闭上嘴巴。等背着满满一袋可食用蘑菇走出森林，总是已经天黑。所以晚饭绝对是在饭店吃的。记忆中蘑菇采得不少，真正吃的却很少。

前两天一个朋友很激动地打电话来，说她跟着别人采到了石蘑。这石蘑是很贵的东西，吃到嘴里肥肥嫩嫩的，口感极好。偶尔在超市露面，总是以克为单位标价。因为用公斤标价会吓倒一批精打细算 的家庭妇女。于是我兴冲冲地赶去吃蘑菇面。看着她洗蘑菇，切蘑菇，再把蘑菇倒进橄榄油里炒，我渐渐有些疑惑。我觉得这石蘑跟超市卖的长得不一样。朋友说，那当然，超市的是人工培植的，这些是野生的。就象试管婴儿和普通婴儿，两回事。我立时拿出我的克敌制胜的法宝，掏出食用蘑菇那本画册，翻到石蘑那一页，把照片给她看。她这么看来看去，倒也疑惑起来。接下来的谈话就上升到莎士比亚生存还是死亡的重要问题上。朋友倒出两杯红酒，我们坐下来，喝着酒，继续探讨生死攸关的问题。我们的级别不高，自然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帮我们试食。说来说去，就说到了朋友的猫。朋友很犹豫，说这猫如果死了，一家子都会跟她过不去。当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她也明白，所以就把猫骗了来，硬给它塞了几块石蘑。猫很不乐意，但还是吞了下去，并且平安无事。于是我们放心大胆地把蘑菇面吃了下去。但都觉得没有买来的石蘑吃着爽。于是我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谁谁谁说的那样，过程比结果有意义。大家忙来忙去约采蘑菇，其实是找个由头到森林里散散步而已。于是又突然想起，我们上次采的蘑菇现在还在车后座里。说不定那蘑菇上面已经长出蘑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