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

手在果园里

就不再孤单

两只自己的手

在怀孕别的手

           1987

    这首《盲目》写于1987年。实际上，1987年海子写有两首《盲目》。除了这首，另一首的副标题是《给维特根施坦》，赞颂维特根斯坦与语言搏斗的精神，其中无疑渗透着他的诗人之思：诗人的职责正与这位虔诚的哲学家相似，需要与语言进行“盲目”地较劲。如果有副标题的这首《盲目》，在海子是有着明确的情感寄托对象，即维特根施坦，那么这没有副标题的诗歌《盲目》，其情感寄托对象又是何人呢？或者换一种说法，即前者是在探求“为诗之道”，那么后者又是在探讨什么呢？

    注意到这首诗在海子的诗歌中不只一次出现，在另一处，组诗《酒杯：情诗一束》第四节中又被完整收录。可知这首诗自有着海子刻骨铭心的情愫蕴于其中，而正如组诗诗题中“情诗”一词所示，此诗所传达的正是诗人希求爱情的心灵波动。

    整首诗是一个劳动的场景。诗人充当的是一个园丁的角色，“果园”一词泄露了这一意义。“果园”乃丰收之所，劳动之所。诗人说“手在果园里/就不再孤单”，为什么“手”在“果园”里就“不再孤单”？难道除了诗人的“手”之外还有别的“手”？紧接着下面两句给出了答案：“两只自己的手/在怀孕别的手”。“自己的手”与“别的手”之间用“怀孕”进行了沟通。“怀孕”一词显现出的“繁殖性”令我们疑惑，但是将它放在整首诗的背景中我们就很容易明白。所谓“别的手”乃是象征爱情，一个女性，诗人说“两只自己的手/在怀孕别的手”，“怀孕”一词所带有的“包裹”本性，让我们想到诗人紧握的双手，他幻想用自己的这一双手握住另外一双手，握住另外一位女性，握住属于他的爱情。诗人的一念即发是这样固执、无理，但是回过头看前面两句诗却又是这么自然。“手在果园里/就不再孤单”，之所以不孤单，乃是因为诗人之手在怀孕，会有另一双交到诗人手中，使他们成双成对。

    而回到整首诗歌所营造的场景中，回到“果园”这一诗人的情感域中，我们会发现这首诗歌乃是一气呵成。在“果园”里，作为园丁的诗人用双手劳作，播下希望的种子，爱情的种子，他虔诚的目光在注视着它们，他坚信来年他将收获她，那另一双手，那另一双被他握住的手。读诗至此，联想到海子所酷爱的《圣经》典故，“果园”是否有“伊甸园”的意味，而作为亚当的诗人是否正用自己的诗之肋骨“怀孕”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