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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汝为红楼梦方言研究 |
分类: 文学品评 |
《红楼梦》方言研究浅议
谭汝为
近年来,对《红楼梦》方言的“研究”,出现了一种简单化、庸俗化的倾向,就是过分强调书中局部某种方言的例证,生硬地把曹雪芹和《红楼梦》同某一地区历史文化联系在一起。例如某位作者从《红楼梦》语言中“发掘”出一些“山西绛州口语”,将其铺排开来,然后导出结论:“《红楼梦》的生活语言是用绛州口语写成的。”某学者在论文中列举一些湘方言的实例后,认为《红楼梦》里面90%以上方言是湖南娄底、永州北部一带的湘语,指出“作者并不是曹雪芹,而是一位有在湖南长期生活经历的人士”,曹雪芹不过是“在原始之作者的基础上,对《红楼梦》进行了全面艺术加工”而已。
网上盛传的《石破天惊——红楼梦的作者是冒辟疆》,将如皋方言的使用作为重要证据。其实,吴方言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体系,当年戴不凡即以此立论,找出《红楼梦》里的扬州话、苏州话和南京话,以此为据否定曹雪芹的著作权。这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红楼梦》全书所涉及的方言非常复杂,南方研究者注重《红楼梦》中的江南方言,北方研究者注重北方方言,形成“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状况。各地红学研究者几乎都可以从《红楼梦》里找到自己瞩目的家乡方言。若将《红楼梦》作品中出现过的词语,与笔者主编的《天津方言词典》对照,也能找出近百条相同或相近的词条,例如第五十四回,凤姐儿走上来斟酒笑道:“罢,罢,酒冷了,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掰谎”(白话)即闲聊的意思。还有“出门子”“叨登”“垫补”“抖漏”“勤谨”“家雀儿”“眼面前”“现世报”“可惜了的”等都和天津话酷似。但绝不能仅凭这近百条方言词语,就做出判断:《红楼梦》作者和天津关系紧密,或证明《红楼梦》就是在天津创作的。
近年来,对《红楼梦》方言进行所谓“研究”的路径小异大同,都从书中找出包含方言词语的若干句子来与某某方言词典一一对照,然后武断地导出结论——《红楼梦》是用某某方言写成的,甚至标新立异地为《红楼梦》确定另一位新面孔的作者,以“剥夺”曹雪芹的著作权。其弊病在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仅从《红楼梦》巍峨的语言大厦的某个楼层或房间里择取一砖半瓦,生拉硬拽,以偏概全,占有半分材料就敢说十二分的话,结果只能事与愿违,贻笑大方。正如刘勰《文心雕龙·知音》所批评的“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