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嘴食火”与“一嘴炉灰渣滓”

谭汝为

按中医的说法，“食火”指吃多了，肚子发涨，消化不良，就是天津人说的“吃饱了撑的”。天津话说某人“满嘴食火”，就指此人虚火上升，头脑发热，神智恍惚，“坐飞机摇小手——糊天”，吹牛浮夸，满嘴胡话。

一个人好虚荣，偶尔说点儿过头话，就算有点儿“食火”，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但大梨吹得太玄了，太离格了，天津人就说是“满嘴食火”了。例如“他南门外说话，你得八里台听去”或者“他八里台说话，你得咸水沽听去”——这是批评“大梨”了。如果说“他在天津卫说话，你得张家口听去”——这就是批评“满嘴食火”者了。

据林希先生介绍，过去老天津卫有段笑话，说某位“特号大梨”，曾口吐白沫地对人说：“那天下雨，我没带雨伞，走过一条马路，大雨淋湿了我礼服呢的鞋面，淋湿了一双雪白洋袜子，淋湿了明缎的裤子，淋湿了阴丹士林的洋布大褂，还有外面罩的火狐腿反毛皮大氅，西洋绸白围巾，全淋湿了。还淋湿了法兰西礼帽，淋湿了金丝眼镜、德国大烟斗、瑞士珐琅大怀表。就是没淋着我这满口的大金牙。”其实这段满嘴跑火车，逆情背理、没边儿没沿儿的胡话，都是“食火”烧的。
　　　

（一切野蛮的言行均来自狂热和无知）

假如，当今某位主张复古且生性浪漫的大款，吹嘘他豪华别墅中的摆设——“案上摆着武则天用过的宝镜，陈设着赵飞燕曾在上边跳舞的水晶盘，盘里盛着当年安禄山曾掷过并伤了杨贵妃乳房的木瓜。卧室里摆着寿阳公主睡觉的宝塌，悬挂着同昌公主用过的连珠帐，床上铺着西施浣过的纱衾，红娘抱过的鸳枕……” 那天津人就用四个字评价——“满嘴食火”！
　　

“满嘴食火”也可以说成“满嘴跑火车”“满嘴跑舌头”。天津话还有“一嘴炉灰渣滓”的说法。就是批评某人言语粗野，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在日常生活中，如污水秽液漫流，弄脏地面，人们就用铺炉灰渣滓的方法来清污除垢。《红楼梦》写凤姐协理宁国府时，贾府的屈原——焦大，在马厩醉酒时大骂主子“扒灰”“养小叔子”，结果王熙凤下令将焦大捆绑起来，为了剥夺焦大的话语权，就地取材给他塞了一嘴马粪！天津地界虽有南马集、马棚胡同等老地名，但“马粪”毕竟稀罕难寻觅。天津话说某人“一嘴炉灰渣滓”，意为：对付满嘴喷粪者，就得用炉灰渣滓塞满其口，以阻塞其秽语污言之泛滥。当然，这是夸张性的诙谐说法，并不付诸实践的！

在网络上、博客中，“满嘴食火”与“一嘴炉灰渣滓”现象，时有所见，甚至不绝如缕，令人不齿！这种不文明的言行，之所以顽强地表现出来，最终以自我贬损、自取其辱为结局；主要是文明道德的缺失，导致对人对己的不尊重，以及颟顸、蛮横加粗野的思想作风引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