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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大火》

(2008-03-05 02:38:42)
分类: 故事

 
    老刘开车把我送到美术馆西街,在小区入口把我放下。
   “9号楼807,敲门三长两短,小丁会给你开门,”老头一边四处警觉地张望,一边非常严肃地说,“记住,两个楼之间挨的太近,夜里尽量不要开灯。”就好像这真是件多大事儿似的。然后,他弯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蹙起眉头对我说,“叫小丁麻利点儿,快四点半了,我还得顺道去接趟孩子。”
    上楼前,我故意又在楼下溜达了一圈儿,老刘在车里打电话催我赶紧上楼,我解释说要先熟悉一下地形,“熟悉个屁呀,上个星期你不是来过?”他在电话里对我吼。对啊,我就是想让老头明白这一点。
    进了9号楼我在楼道里又磨蹭了一会儿,这事儿本来也是可以避免的。开电梯的女孩几分钟前离开了,“可能上厕所去了。”一楼小卖部的大妈在我买香烟和啤酒的时候跟我说,“好的,我等她一会儿。”八层楼,我可不想爬上去,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她来了,就像一只猫钻进隧道,我知道她一眼就认出了我,但她撅着嘴不和我说话。
   “机岑?”
   “拔篓。”
    进了电梯我开始逗她,但她努力忍着,还是坚持不开口。
    到了八楼,门叮地一声打开,我只好从电梯里出来,在我身后她用很小的声音说:“我姨妈嗦,你贼个人不岑熟,叫我以后都不要理你喽。”她姨妈就是原来负责开这部电梯的大姐,最近说是病了,把这个外甥女从四川老家找来替几天工,其实人人都知道,那个肥婆就躲在小区的某个房间里,整天和一伙河南人打麻将。9号楼的807房间是她北京老公的遗产,她在12号楼还有一套房产,这套就拿来出租。找这套房子对对面楼进行监视,是老刘去办的,不知道他跟那个肥婆说了什么,给人留下这么恶劣的印象。
   “我不成熟?”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我心想。
   “嗯。我姨妈嗦勒,反增我以后都不要再理你们喽,你们要瓷森么,涌森么也不要再早我。”
    说完她按了一下开关,“依篓有人在催喽,我走喽。”
    我们?吃什么,用什么?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我心想。
    我一直看着电梯数字跳到一楼,才离开电梯向807走去,我只敲了两下,小丁就把门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从我手上的塑料袋里掏烟,“你们一到小区门口我就看见了,昨儿晚上我就断顿儿了。又是中南海,我操。”
   “咋啦,小姑娘不肯给你买了?”我打算试探一下,我知道这孙子刚才肯定在看电视来着,我能闻见空气里中央台的臭气。
   “你怎么知道?”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就打哈欠和抽烟的动作掩盖了,“逗她玩的,没想到她还认真了。我操。”
    我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挥舞,“你贼个人,不岑熟。”
  
    小丁走的时候顺走我一包烟,妈的,我疏忽了。
    807房间是个两居,户型不错,大窗朝南,其中一个套间一直锁着门,据小四川她姨妈说女房客两周前出国旅行结婚去了,少说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这种情况还好意思照收人家房租,我操,真够他妈鸡贼。
    这些情况上周我来的时候就都已经搞清楚了,那四十八小时可真够人受的,所以我才多买了几包烟。
    其实对面那个人没什么好盯的,白天都基本拉着窗帘,照我的意思,我们干脆到他隔壁去,搞点监听什么的,否则基本是白费功夫,但老刘认为那么做不安全,“一来拍不到照片,二来容易打草惊蛇。”

    管他呢,谁让他是头呢,他说了算。
    我走到窗口,透过窗帘缝看了看,对面果然拉着帘子。去她妈的,我打算先喝点儿,然后洗个澡再说,我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但我打开电视,又把所有频道转了两圈,一口气喝完两罐啤酒,然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天已经黑透了。
    对面房间灯也没有开,也许今天那儿根本就不会来人,我这么想着,一只手又去摸啤酒。   
    我把电视机转了个方向,然后走进厨房烧了壶开水,冲了一盒方便面,然后坐回沙发上看电视。这屋里连台DVD都没有,电视太他妈难看了。方便面也难吃,而且越吃越觉得有股臭味儿,最后我只好起身把剩下的全倒进厕所,顺便翻了翻放在马桶盖儿上的破杂志。厕所地板上净是烟头,我能想到小丁是怎么消磨时光的,要不是开奥运会,他也没机会躲在这儿看《花花公子》,我操。
   
    每隔十五分钟我会走到窗口去看一眼,如果对面没亮灯,我就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8点钟以后,终于有了几个还能看的电视剧,可我觉得屋子里还是有股臭味儿,小丁这家伙肯定没少放屁。这屋的窗户少说也有两周没开过了,不能开,老宋怕“打草惊蛇”。我操,怪不得小丁打电话的时候让我带瓶空气清新剂呢。
    差不多十点钟过十分的时候,对面屋里灯亮了,然后窗帘拉开了,一个男人把窗户向外推开,站在窗边抽了一根烟,紧接着又抽了一根。我能认出这个照片里的家伙,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但我知道这家伙叫邓超,我把照相机的焦距调了调,因此还看清了他那张挺他妈帅的脸。我顺便按了一下快门。我得让老刘知道我干活儿了。
    第三根烟抽到一半儿的时候,那家伙收到一条短信,我看到他把烟头顺手扔下楼。真他妈没公德。我赶紧往楼下看,还好下面是一片草坪,草坪东边隔着一道墙,就是美术馆西街。这会儿草坪上有个男人,正看着他的拉布拉多在草丛里拉屎,没熄灭的烟头被风吹到他面前的墙上,立刻溅起一片散碎火星,他和狗都吓了一跳。他非常恼火地抬头朝楼上看了看,那条狗则换了个位置继续把它的事情做完。几秒钟后,男人牵着狗走了,狗屎留在草地上。这孙子没清理,我操。
    等我想起把镜头拉回对面公寓,已经晚了,窗帘已经重新拉上,好在没拉严实,留了道缝,透过它,我能看到邓超一个切成细长条的背影,他把门打开,好像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我赶紧给老刘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他在那头很不耐烦,“记得多拍照,没有绝对必要,不要打草惊蛇!”好嘛,又是那一套。然后我听见他那头在教训他儿子,“这还用我说啊!六加七等于十三,六加八等于几你不知道?你妈怎么教的?”我操,我很后悔打了这个电话,我正想把电话挂了,老刘又说了一句,“跑?你往哪儿跑?”
    我很后悔给老刘打这个电话,因为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对面屋里的灯又黑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去了。我端着相机朝对面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可啥动静也没有,我猜他们下楼吃饭去了,或者干脆已经走了。屋里实在太臭了,我决定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反正现在天黑。
    我小心翼翼地,尽可能慢地拉开了一扇窗帘,然后迅速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把窗帘重新拉好。
    我躲在窗帘后面抽了几根烟,突然想起小丁和那个开电梯的四川女孩,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在床上了。我把自己放平在床上,开始思念苏青。半梦半醒之间,我好像到了一部法国电影里,住在那间锁着的神秘房间里的漂亮女孩突然回来了,她站在床头看着我,默默脱光了所有衣服,掀开被子,和我躺在了一起。
   
    等我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窗帘卷到窗外去了,它轻轻地飘着,刺眼的阳光晃晃悠悠照进来。我几乎是给吓醒的,一秒钟的时间就跳起来冲到窗口。我把窗帘拽回来,又关上窗户,心还在狂跳,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邓超光着上身,正直愣愣地看着我这边。我的心,跳地更厉害了。那一刻,我不知道是该拉上窗帘,还是就让它那么敞开着,我想这下完蛋了,打——草——惊——蛇——了!果然。妈的。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邓超,他没再看我了,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楼下的街道,一辆王府井的旅游车,正在美术馆西街的路旁熊熊燃烧,一大群人在围观。
    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至少有四十个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但人们还是从道路两旁迅速涌过来,消防车还没有到。我这才发现,不光是邓超,附近楼上的居民有一半都探出脑袋来,我干脆也打开窗户,就在这时候,燃烧的观光车突然发出“砰”的一声爆炸,听见动静,外围的群众加快了脚步向现场聚集,而距离最近的那些则开始向后退,但当他们发现爆炸没有足够威力时,就又尽可能地向前涌。对此,警察们很不高兴,但他们又能怎么着。
    我知道那种观光车,除了框架是金属的,顶棚、座椅、隔板基本都是可燃材料,所以烧起来很快,两米高的火焰还引燃了旁边的一棵法国梧桐,那粗壮的树杆冒着白烟。好在是春天,否则有树叶挡着,我们在楼上恐怕什么也看不到。
    围观的人群里净是些握着手机拍照的家伙,有的人还拿着相机,我突然想起自己也有相机,在犹豫了一秒钟之后,我把镜头对准了那片燃烧的火场。那辆倒霉的骚包车烧得很快,我拍了几张相当不错的照片,其中有无可奈何的警察,也有兴致勃勃的群众。几分钟后,当消防车的鸣叫声从两条街以外传来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邓超,一个披着睡袍的女人趴在他肩上,她想了想,拉开睡袍,把他和自己裹在一起,两个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场大火,就好像那些在蜜月中旅行的情侣在海边看着晚霞一样。
    看着这一幕,我想我应该迅速按下快门,但不知为什么,我犹豫了一秒钟,然后,消防车就到了。几个训练有素地消防员从车上拽下水枪,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巨大的水流喷涌而出,但鬼知道为什么,水枪里半天喷不出水,我听到地面的人群里突然发出一阵哄笑,几个在楼房窗口的人也跟着笑了。邓超和那个女人也笑了。我把镜头对准一个手持水龙头的消防员,轻轻调好焦距,就在那一瞬间,水柱喷射了出来。
    大火只花了不到半分钟就被扑灭了,树杆上的火也一样,汽车残骸和树干上顿时腾起白烟。随着白烟也散去,围观的人顿时感到意兴阑珊,或者骑自行车或者步行,都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去。我猜,今天上午,在这个城市里会有很多人跟同事、同学和朋友去讲同一个故事。

 

    我搞砸了这单生意,公司决定把我炒了,临走之前,老刘非常严肃地对我说,“记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规矩。”
    我走后不久,小丁也离开了那家该死的公司,一个月后他在成都乡下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本来打算‘强奸’小红的,开电梯的那个,四川妹子,你记得的。你走了以后他们让我一个人盯着那男的,实在太他妈无聊了,我就把她叫到屋里闹,结果不小心把那间锁着的房门撞开了,真他妈见鬼,那屋里躺着个死人呢,已经臭了。法医说了,服毒自杀,那个女孩不是说去旅行结婚嘛,原来去了阴曹地府!我操,我完蛋了,我想从此以后我可能要阳萎了哥们。不过小红说她愿意帮我,小红,你知道吧,她叫小红……”
   “她为什么自杀?”
   “您想想,我们跟个尸体睡了好几个晚上……怪不得那么臭呢……我操,想想我就一身鸡皮疙瘩,太恶心了。”
   “她为什么自杀?”
   “我操,你不后怕么?”
   “我问你她为什么自杀?”
   “还能为什么?为个男人呗。我操。”
   “哦……我操,确实,确实是太恶心了。我还打算在那个屋子里洗澡呢……”   
   “喂,你说什么?喂?”
   “我说……我还打算在那个屋子里洗澡呢本来……”
   “喂,喂,这他妈什么鬼地方,喂……”


    我挂了电话。

    我打算给苏青打个电话,我想我已经有一年没有给她打电话了。不对,也许不止一年了,自从进了那家他妈的公司,我就和她失去了联系。

 

 

    [完]

 

    2008年3月5日(惊蛰)在九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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