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升之白話新詩（三首）

小學同學聚會

曹  旭

五十年見面像在夢裡

大家笑的時候都帶著淚花

 

舊倉庫回憶出的名字成了空殼

心裡的親切對不上陌生的臉

 

偷眼看舊時暗戀的女生

已凋謝成泥土一樣的花瓣

 

自己早已忘掉的囧事

小学同学都记忆犹新

雖然眼神有星空的距離

我們仍緊挨坐著喝酒唱歌

让帶愚昧印記的黃段子

端成餐桌上的捧腹大笑

 

杯盤在狼藉支撐

時間已匆匆退場

 

E時代在加速

我們却慢下來

每年聚會缺席的人

已像缺牙越來越多

 

快讓集體照留住今日的微笑

我們整齊地坐在一排夕陽裡

 

 

消 失 的 小 路

曹  旭

 

小路是我童年躲貓貓的玩偶

離開家鄉的我最懷念小路

 

三十年我重回故鄉

小路從村莊上消失了

祖母和我的腳印

在小路上消失了

  

小路在我的童年

是許多消失中的一種

 

我們長成大人

要以小路的消失為代價

 

隔壁家的金庚

是我兒時的夥伴

 

他已死去多年

正像消失的小路

 

但母親說留下脚印的路不会消失

她说她看見活活潑潑的小路

就埋在金庚後來蓋的房子底下

 

靜靜地藏在他家青青的菜園裡

 

 

苦    楝    樹

曹  旭

院子瓦礫的一角

被瘦瘦的苦楝樹佔領

 

春天的苦楝樹

被細細的葉子佔領

 

葉子與葉子的縫隙

被淡淡的紅花和苦苦的香味佔領

 

葉子落光後的冬季

又來了兩個佔領者

 

一是滿枝金黃的陽光

二是枝上吵架的陽雀

 

吵架與苦楝樹無關

但七嘴八舌互不相讓

 

等我趕到院子

陽雀已轟然飛起

 

只見它們飛走時蹬得元旦旭日

巍巍顫顫地在紙窗上抖動

 

2017年12月31日 星期日

於臺灣中央大學中大新村10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