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院的拆迁
(2014-01-26 13: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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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过去的日子童年的记忆大杂院的拆迁低矮的平房和拥挤杂乱和谐的邻里关系 |
分类: 散文随笔 |
大杂院的拆迁
李晓东
小楼呈东西朝向和南北朝向的拐角状,不知从何时起,二层左面东西朝向的一侧成了市卫生防疫保健站;二层右面南北朝向的一侧作了市计量局(即今天的质量技术监督局),一楼的两侧则住着我们十几户人家。
邻居刘大伯因受风患了腰腿疼,弯不了腰、走不了路、出不了屋,奶奶就主动上门为他拔针灸、罐子。终于,让刘大伯没花一分钱,不出屋就治好了病;
邻居刘叔家的女孩小青,一直没有心仪的男朋友。她的父母常常为她着急,奶奶比她的父母更着急。非要妻子把单位的一位同事介绍给小青不可。经过两次撮合,又两次分手,双方都以为“没戏了”。可是,奶奶却“不放弃”。 经过奶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做工作”,两人终于喜结良缘,也乐坏了双方的父母。
对门老贾家的小铁蛋两口子闹矛盾,吵着要离婚,奶奶就多次去他家为之说和,使之重归于好……
慢慢地,奶奶成了大杂院里院外家家都熟悉的一位老人。不论大事小情,常常少不了奶奶的身影,虽然她已经80多岁了,一双脚走路颤颤巍巍的,但这并不影响奶奶拄着拐四处奔波。而且,奶奶还结交了不少周围邻居的老年朋友。
一天,房产部门突然来人到我们这个大院勘查房子。几经询问,原来根据城市建没的需要,大杂院的旧楼要拆迁。听到旧楼拆迁的消息,年轻人都喜上眉梢,谁不愿住新楼呢!可老人却有不同的反应,奶奶更是变得有些神经质,逢人便问:
“啥时候拆迁?能不能不拆迁啊……”好象一旦拆迁了,奶奶就没有了住处一般。
我很不理解地问奶奶:“旧楼拆迁了,咱门住新楼不是挺好吗?”奶奶却极不情愿地说:
“我可受不了那新楼,家家户户都锁着门,想唠唠嗑都没处去,憋得慌啊!……”噢,我明白原来奶奶是舍不得大杂院的这些老朋友。
拆迁的日期还是一天一天临近了。决定拆迁的公告已经贴在我们大杂院的墙上。这几天,我发现奶奶串门的频率加快了,常常是从张家出来便去了李家,甚至每天都回来挺晚。后来,又有几位我和妻都不认识的老奶奶找到我家,说是要看看奶奶。我和妻惊叹奶奶的活动能力,竟联谊到远离我家千余米外的地方。老人们来看奶奶,也是因为拆迁分别而作的告别性回访。
在临近拆迁的最后几天里,奶奶郑重地同我商量,要我和妻陪她去稍远的地方去看她的一位老人朋友。我和妻知道那是同奶奶年龄相仿的一位老人,也是由于住房拆迁的缘故,搬到了较远的市郊。
那天,当两位老人一双青筋裸露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我看见她们各自的眼眶里面都噙满了泪花。尽管她们的双唇都在歙动着,然而谁都没有说出话。只是那双紧握的手,久久地没有分开。两位老人对昔日生活环境的难以割舍,对多年相处积下的那种割舍不断的情谊、怀念和依恋,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后来,随着搬迁车一次次地驶出,大杂院的人们相继都搬进了新居。奶奶嫌我们搬迁的六楼太高,她说,上了六楼就下不来了(奶奶是小脚),就好像被“软禁”了一般。
万般无奈中,奶奶不情愿地搬去沈阳父亲家的二楼。我每次去看望奶奶,她都不忘向我打听昔日大杂院的老朋友,并诉来沈阳住楼之后的“苦恼”:没有了昔日的老朋友,整日闲得慌、心里空落落的……
我听出了奶奶的话外音,那便是对昔日大杂院生活的怀念。她怀念大杂院里和谐的邻里关系,她念念不忘邻居张家长李家短的人和事,她关心老朋友的生老病死、邻居居家过日子的“磕磕碰碰”、青年人的谈婚论嫁以及孩子们的上学吃饭……大杂院里繁繁琐琐的每一件事情无不牵动着奶奶的心,奶奶在温暖他人的同时也充实了自己。那段日子,对奶奶来讲,不仅体现了她的人生价值,也让她感受着自己精神生活的充实和幸福……
后来,我又相继遇到过几位当年大杂院的老邻居,大家相互问询着对方的生活变化,每个人都怀有同奶奶一样对往昔生活的眷恋。我在想,其实人们深深依恋的并不是大杂院里那低矮的平房和拥挤杂乱的环境,而是那家家相亲、相融的生活氛围:人们并不拒绝现代文明的进步,而是希望在拥有宽裕住房的同时,仍然拥有昔日大杂院时那种人与人之间融洽和睦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