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让局限的世界延展丰富，旅行也是让不同的人和风景对照自己，在观看中也许你能看到生命的不同面相，也许让你能接近更真实的自己。给生命留更多的余地，我们可以得到更纯然的快乐和幸福，如那些不丹的土著和旅者。——题记                       

时间：2009年3月1日地点：北京第三极书局

嘉宾：《不丹的旅行者与魔术师》作者陈念萱  

不丹人为何那么快乐？

陈念萱：

我先介绍一下不丹的风景，然后我再说一下不丹人为什么这么快乐，在完全没有任何现代文明跟物质的条件下，他们可以很快乐。

 在不丹，我去的时候首都只有不到五万人，全国一共才七十万人。不丹就2、3个城市，其他的地方都是村镇，城市看起来也像我们这里的乡镇而已，只是稍微热闹一点。它们的观光是限制人口，为什么呢，不是他们限制，首都只有五万人，他怎么接待外来人口？他有多少能力接待外来客？只能限制那个数字，饱和了就不再发签证，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就只好把签证费用提高。

降低欲望会快乐

    这样的一个小国家，其实只要你不受教育，你是非常开心的，不开心的族群非常少，碰钞票的族群非常少。我讲一个案例，在不丹有很多终年闭关的人，他们常年在山上不下来，那怎么活呢？就是附近的农民会给他送粮食，或者采野生的食物为生。有些人有名了，他在上面闭关，他会帮别人卜卦，山下人就会给一点供养，会给钱，但是有些人根本用不着，他甚至不知道钱拿来做什么用的，所以就贴窗口，就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有时候你在偏远一点的地方就会看到有一些破破烂烂的钞票在糊住窗口。甚至你不必走远，下飞机的机场就是一个古城，那个古城是在山坳里面，被很多座山包围的古城。这些山里面大概开车两三小时可以看到一个终身闭关的人，他就坐在那里做我们觉得很无聊的事：念经、打坐，吃饭，可能一辈子都不洗澡，没有烦恼，身上一套衣服，穿到烂为止，也没有行李，站起来就可以走人。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可以快乐。幸福指数的标准是什么？我相信这屋子每一个人，可能没有一个人会重复，就是对幸福和快乐的定义。我都说不清楚，我相信很多人在问自己的时候，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这也是不丹为什么会吸引我的地方，很多人问我你去不丹做什么，我说不做什么。那你去干嘛？我真的不知道我去干嘛，我就是去。最近大家常常在用的词语：我被召唤。其实第一次去是参加师傅的葬礼，那段时间当然有蛮奇特的经验，这样的经验我觉得很难表述。反正就是去了，参加葬礼，然后不断去不丹旅行，不论到哪里都可以听到流水声，那个声音是很清澈的，只要不碰到雨季，因为雨季时暴雨会让水有一些浑浊。因为河床是很大的石头，那个水流声是非常特别的，非常好听。真的很像天籁，你只要蹲在河边会忘记时间、空间，什么都会忘记，就蹲在那个河边可以蹲好久，好像在听最好的音乐，真的很好听。

    和大自然在一起很快乐

我以前每一次讲到这件事情就会很感触，但是现在好多了。就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用你现在看到的表象来决定你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很像庄周梦蝶一样，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我是真的，还是在梦里过着另外的人生。在不丹的时候我就经常有那种恍惚感，不知道我在做梦还是真的，就经常这样，每个人都觉得我在发愣，讲话要跟我讲很多次才可以回神，就像进入另外一个时空，整个人都傻了。就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之下，平常其实我很可能坐不住，像如果有人上课我一定坐不住，所以我很佩服我这么胡说八道，然后你们可以坐住。我在不丹，我在朋友家住，他不在家，我可以在他家住两个月不动，整天坐在那里发呆就像我已经在睡眠状态，完全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就过了，然后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那种感觉是非常特别的。前天有一个人问我说，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不丹给你的感觉是什么。那我就说：一下飞机你呼吸到的空气是甜的，我真的没有夸张，你如果自己去就是那样的感觉，那个空气非常非常干净，干净到是甜的。甚至于我走到河边的时候，那里的人绝对不会拦住你。你渴了就到河边去，直接就可以喝那个河水，非常得放心。有没有人养宠物的？猫狗是在什么状态之下，什么样的肢体是非常放松的？四仰八叉。不丹所有的动物都是这个状态躺在地上。我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但是一大群人去不丹旅行的时候，他们突然看到猫这个状态躺在地上，就会说：看看这些猫狗就知道这地方多自由阿，多安全啊！我说为什么？他说你看躺着那个姿势，绝对没有人会伤害它，连畜生都那么放心，就别说人了。连猫狗都是那个姿态，所以你不用做任何的采访和调查，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从他们表情上可以感受到他的快乐是发自内心的，没烦恼。那我就是这样被传染，被感染，被吸引，因为去那边不会有烦恼。

简单生活才快乐

我可以举一个例子，有一次应该是我第一次去喜马拉雅山的时候，我就帮一个老先生带信，我拿信去看他，我的朋友就强迫我皈依他，这就是我第一个师傅。那是二十多年前，他六十岁，然后他的相貌长得像佛像一样，白白净净，有一点壮。就觉得长相特别好，我们就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相貌好就勉为其难皈依了。其实我是基督徒，我也搞不清楚皈依是怎么回事就皈依了。我就留下来住在山上，在山上每天都非常愉快。我每天做什么呢？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没有完全亮，透出一点点曙光的时候，寺庙里面就会敲钟，但是他们敲得非常技巧，先很轻很轻的，然后那个声音在山里飘飘，然后隔一会儿再稍微用力一点再在山里飘，然后开始快了，它开始击的时候天就亮了，那个钟声在山里面飘，每天醒来就非常开心，就是非常心甘情愿地醒过来。那样的感觉是你住在都市里是没有可能，完全没有这样可能，每天醒来都觉得很不舒服，然后要上班，要做这个做那个，一堆的烦恼。可是在山里面，你不必那么早起反而醒得很心甘情愿，就是天还没有亮就醒了，然后下床去厨房，就有人把奶茶煮好，早餐就是奶茶，然后他在那里烙大饼，一张大饼和一杯奶茶就是早餐。我拿着早餐到阳台上看什么呢？看日出，山里面的日出跟城里面的日出真的不一样，很多人说家乡的太阳是圆的，没错，为什么同样的太阳在不同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在那里看到太阳是天先亮，先看不到日出，天先亮。然后对面的山，因为我们是在另外一座山，对山的雾先飘过来，然后就遮掩了绿色的梯田，然后弥漫开来，然后星星跟月亮都挂在天上，太阳从另外一边溜出来，就像小孩的脸，粉粉的从山那头飘过来，然后雾才慢慢散开，那个云和屋就往你前面一直飞过来，那感觉真的很棒，我感觉像是在仙山里面一样，那是我每天早上的早餐。然后我就开始去山里面散步，看山里面砍柴的砍柴，种田的种田，然后就一座一座的圣地去参观，有各种各样的传奇故事。吃饭时间我再回来我师傅的房间，跟他一块吃午餐。因为他在闭关，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吃，只有一道菜和一盘米饭，做来做去就是白菜炒番茄，每一餐都是这样，没有任何调味料，所以只能吃这样的一道菜，吃得很开心。一个月以后突然有一天我的老师跟我说，你开心吗，我说开心啊，而且是越来越开心。他说你为什么开心？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说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开心啊。他说为什么，我说我不用工作，不用上班，不用接电话，那时候是二十多年以来没有用手机。一醒来是脑袋空空地去喝茶，吃面饼，然后散步，然后你不用想下一顿吃什么，反正每一顿都是一样，不会有别的，你也别烦恼，每天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用烦，所以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