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弟弟
老妈生了11个孩子,我是老二。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时,听说老妈又生了一个小弟弟。
老妈说这是最后一个孩子,就当心肝宝贝养着。母爱从来不图回报,老妈说:“等这小家伙长大,我早就上黄泥山去了。”所以没指望什么,但就是偏爱小儿子。
小弟弟上了小学、初中,我也已经成婚,先后养育了三个女儿。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上,那时是人生最艰难的一个时期,二女儿都差点被我养丢了,乐清老家的事自然也很少顾及。
偶有空闲,想起老家的小弟弟,算一算时间,应该上高一了。我回老家想看看他的学习成绩,谁知他初中毕业便休学了,跟儿时的玩伴悠悠荡荡已消磨了半年时光。不是成绩不好,而是高中名额有限,镇里领导发话:“你家几个哥哥都是大学毕业,书不能都让你家读吧!最后一个孩子该去插队了!”听听这是什么逻辑?我肺都气炸了,可又有什么用。那是“文革”后期,“秀才碰着兵,有理说不清”是常有的事。我想:不是说“上帝关上一扇门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吗?小弟弟在家乡上学的门被关死了,能不能在瑞安开一扇窗?事在人为,试试看!
我请镇教办主任王学来老师(我初中时期的大队辅导员)开了一张证明,证明小弟弟已在当地读了一学期的高一课程,因生活费由我负担,所以要求转学到我工作所在地——瑞安中学——插班,继续完成学业。我拿着证明到瑞安中学为小弟弟办理了插班手续。两头的手续都很顺利,只是苦了小弟弟:比起其他同学,所有课程他都少学了一学期;而英语更惨,家乡的初中没有英语课,所以他的英语比别人少学了三年半;加上家乡的方言属于台州语系,与瑞安方言差别很大。小弟弟初来乍到,人地生疏,语言不通,课程落下太多,还得“哑巴吃黄连”,不好声张。那几年,真不知他是怎样熬过来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小弟弟上高中的这一扇窗总算在瑞安打开了!
好在那是“文革”后期,没有像现在这样正规;好在那时小弟弟离开了儿时的玩伴,到了人地生疏、语言不通的新环境,除了读书,还是读书。高中毕业后,再经过盛笃周先生(我小学时期的启蒙老师)的悉心辅导,高考时竟考出全省文科第四名的好成绩,因而进了复旦大学新闻系。
由于劳累过度,小弟弟到了复旦,体检时发现肝功能异常,转氨酶高得惊人,学校立即将他隔离起来,继续观察,最后还是办了休学证明,让他一年后,带着每个月的体检表到学校复查。这一年中,我那做医生的老爸精心为小弟弟调养治疗,每月体检各项指标均合格,到了复旦再进行复查,没发现异常,于是准许上课。真是好事多磨。
复旦毕业后,他进了经济日报社,慢慢从记者升到总编办主任、总编助理,后抽调到中南海工作一个时期,再进中央党校学习,去年11月,由中组部“空降”到河北省省会城市石家庄任副市长……
当初,在那个有理无处诉的年代,小弟弟在家乡的求学之门被活生生关死了,差一点毁了他的前程,如今,家乡却是以他为荣呢;当初,老妈以为等“小家伙”长大,她早就不在人世了,谁知,小弟弟参加工作后,已经尽孝二、三十年。众多兄弟姐妹中,还数他最孝顺。老家一有风吹草动,他总是大老远从北京“飞”到老妈身边。老妈现在已94岁高龄,想不到有今天的苦尽甘来……
这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有很多变数,愿我们大家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