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女鞋

“这是于牡。”20年前我这样把丈夫介绍给我的父母。当然,那时他还不是我丈夫,我们刚恋爱。我父亲伸出手:“欢迎于牡同志!”这一招出乎于牡的意料,他愣了一会,立即双手紧紧握住我父亲的手,有点受宠若惊。上帝幽默,我那卑微了一辈子的父亲只在轴承厂当过几个月班组长,那是他一生最大的官。却天生有一副大干部的模样,很给人威慑力。父亲也幽默,他的手被粗粗大大的于牡给握疼了,就说:“于牡同志过去杀过牛吧?”不想于牡诚恐诚慌地回话:“没有,大伯,我过去没杀过牛大伯!”我和母亲憋着不敢笑,怕于牡难堪。父亲却尴尬了,幽默的遇到不懂幽默的,比秀才遇到兵还哭笑不得。
“于牡,于牡,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于牡走后,父亲第一个跳起来说。接着母亲拆开了于牡的见面礼,一个包装精美的石英钟。那时候石英钟行业正在我们钟林市兴起,广告铺天盖地,比胡同、里巷、窄墙、电线杆上那些包治性病的私隐广告还普及。母亲撇撇嘴:“他什么意思么?一见面就送钟,这不明摆着咒我们吗?”送钟和送终是谐音。我事后埋怨人情不练达的于牡,他却不急不慢地说:“这不正说明我孝顺吗?将来一定会为他们养老送终。”我生气,但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他的智慧。父母不喜欢外表木讷的于牡,可我很有自知自明,像我这样不懂风情,传统朴实型的女孩想找什么样男人呢?我和于牡难道不是半斤八两正合适吗?再说了,别看于牡外表木讷,其实挺聪明,他会修理钟表,水电,还正上着财务专业的电大。有什么配不过我的?我这人只要有个男人,一个过得去不太差的男人喜欢我,我就死心塌地了。对于牡,我已经很满足了。他是不是喜欢我,我有些懵懂。在我们俩的关系上我更主动些,我时常煲一些汤给加夜班的他送去。惹得他单位人常开他的玩笑,这玩笑也包含着羡慕,于牡觉得很有面子。
由于我的坚持,加上那个精美的石英钟,其实那钟下意识里正合我父亲的意,父亲一直就想买个石英钟,他都上街看了好几回了,便宜的嫌不好,好的他又嫌贵。正好有人送了来,挺好的一个石英钟,是我父亲半个月的工资。那个年代一个石英钟就可以把一个女人的终身搞定。家里父亲说话算数,父亲不反对了,我们的婚事就顺理成章了。(摘选第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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