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喜结良缘 /
于燕青
一
理想往往是受个人阅历和视野影响的。
小时候家里的阳台正对着卫生院的大门,看着白天鹅般飘逸的女医生和护士们,穿上白大褂就成了我的梦想。我胆子小,当医生怕开刀,当护士怕打针,想那药房最好,文雅、干净,知识丰富。你看那些药有几千种呀,单单能知道那些药名就不得了,于是就报考了药学院。毕业时,本科毕业生比比皆是,没有过硬的社会关系是进不了医院的。我家五服之内连个当过班长的亲戚也没有。我参加过一个医院的招聘会,其实那是做样子的,那些职位早就内定了。不过,也并非毫无收获,女生找工作社会上早有流传:有关系的靠关系,没关系的靠脸蛋,文凭只能作补充、真才实学算个鸟。还好我不算太丑,负责招聘的人里,一个人事科姓詹的职员,电话通知我落取时,附上了他的同情,还有他的赞美,当然是才貌双全一类的言辞了。他愿意推荐我到天峰药业集团,他的一个同学是那里的人事科长。那时天峰药业集团是老国企,还算好企业,也不容易进得,于是我就去了那里。
转眼到了能考执业药师的年限,看着那10几本书摞成的一堆应试材料,考试的激情早已疲软,也难怪,31的老姑娘了,谈朋友才是人间第一正道。其余都应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当我疑惑地看着40岁的碧姐从执业药师应试材料堆里抬起疲惫的老脸来,就把本该安慰自己的话对她说了:考执业药师有什么用?考上了又能干吗?
对天发誓,我绝非信口雌黄。我感觉考执业药师啥好处也没有,每年还得自负七八百元的继续教育费,简直就一鸡肋。
碧姐越过老花镜的上框看了我一会说:不考又能干吗?不考又有什么用?
我回去一琢磨,也是。假如考了不能干吗,那么不考就更不能干吗。两相比较考总比不考的强。这么琢磨着就去考试中心报了名。
拿回报名表到人事科盖章,金鱼头一边戳着印章一边色迷迷地看着我:“执业药师可不是那么容易考的呀!不怕耽误找对象?别把自己藏成古董了。”
“古董更值钱。”我说。
“哎呦,那我可买不起了。”他总是言语间占我的便宜,也算性骚扰吧?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这后一句我是说在心里的。
金鱼头是人事科金科长的绰号,就是姓詹的职员的同学,也算是有恩于我的人了。他40出头,一双金鱼般的鼓眼睛,头发两边扒,走起路来脑袋左右晃,活像水里游戈着的金鱼。刚好他又姓金,背地里就得了这绰号。当时我答应事成后请詹先生吃饭,我长了个心眼,叫金鱼头一同去,也许詹先生觉得无戏,也许是我小人度君子。他一再推辞,说那只是顺手的事,不必麻烦。金鱼头也说没空,我巴不得,也就省了麻烦。
可别小看了他金鱼头,他上有天线下有眼线。市药监局陈局长是他的姑表兄弟。市第一医院药品科科长是他的好同学。加上金鱼头这人脑子活、点子多,公司里大小事,总经理常要听他的。天峰药业集团每年都有很多人报考执业药师,真正去应试的常常只有半数,谁也不神经,没必要白白浪费几百元的考试费。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权当碰运气。
天总有不测风云,人常常是不能按计划做事的。母亲的胆结石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个时候。影响了原计划的考前复习。也怪我太自以为是,只安排考前的两个月复习。电大毕业的白薇去年没考上,今年她提前了半年开始复习。白薇抱怨,考执业药师太影响谈情说爱了。我心想她不就是穷折腾,她那水平能考上吗?
执业药师一共考4个科目,我有把握的只有两个科目,另一个科目复习了一半,只能碰碰运气了,还有一个科目只字未看。天赋也不是天上掉馅饼,好在考试为滚动管理。也就是应试者必须在连续2个考试年度内通过4个应试科目。看来只能明年再考一次了。
碧姐也琢磨起我的话来,考了又能干吗?有什么用?碧姐想想也对,她已有中级职称,做着中层领导,考上执业药师也不能再提拔了,不就是每月多领20元?40好几了还啃10几本书何苦来着?累出病来得不偿失。于是,碧姐就放弃了执业药师的考试。
那天,白薇避开科室的人对我说:“黄芩,下班我请你吃饭。”
我问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科室就咱两个年轻人,理应走近点。我就随她去了江滨路那里的一个酒家,这一带的酒家我从未来过,白薇说是他父亲开的酒家,看去只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饭店,掩埋在旧街区,可是到了里面才恍然,竟是个极尽奢华的地方,与外面的败落恍若隔世。经理一见白薇便笑眯眯地迎上去,他把我们带进一间很雅致的包间,巫小河已经在里面了。巫小河是她的男朋友,是电视台的编导,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够了,这些已经够了,更何况他还眉清气爽,值得白薇炫耀。我想起碧姐好象说过的,说白薇的父亲是当地一富商。哦,我忽然悲哀地感叹:当今好男儿也是迟早娶得商人女呀!
白薇要了百威啤酒,这时老板也来敬酒,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对白薇和我们点头哈腰的。白薇举起杯子撒娇地说:“白薇喝百威,百事皆顺心。”一仰头干了,又自个嘻嘻地笑着。然后看了我和巫小河都只喝了半杯,便大叫起来,我们都被她逼着喝了。我从未见她这样兴奋,简直一个“人来疯”。白薇又用筷子夹起汤里的一块甲鱼肥美的裙边塞进巫小河的嘴里:“亲爱的,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巫小河冷不丁被塞了满口,马上吐了出来,难为情地看了我们一眼,对白薇愠怒地:“你别这样。”白薇马上又娇滴滴地用拳头捶他:“你今天干吗这样正经呀?都是自己人,怕什么呀?”,随即又生气地说要罚他的酒。
看得出巫小河很不自在,我也不自在起来,埋头吃着东西,心想不该来的。老板也有点不自在,说还要到外面张罗客人,敬过酒就告退了。巫小河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说他有事先告辞。他逃也似地拿起包刚走到门口,白薇就把一个空的易拉罐啤酒瓶愤愤地摔过去,差点打着他,巫小河回眸惊看一眼,就消失了。
白薇一仰头灌了满满一杯,又将喝空了的易拉罐啤酒瓶摔在地上。我也想走,但觉得巫小河刚走,不妥。就躲进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我感觉松了一口气,心想她白薇就是个半头青。洗手间镜子里的我很好看,脸色淡淡粉红。我忽然想起一个作家说过:镜子盛不住任何东西。而我想说,镜子里的东西只能看,那么清晰,却是你不能把握的,没有温度,连摸一下也不可能,这很像刚才还近在咫尺的巫小河。我这才发现巫小河的不快离去,让我暗暗窃喜。白薇依然怒气冲冲,她让我陪她喝酒,我无奈地陪她喝了一杯,就说我也有事想回去了,她把一听啤酒在桌子上重重地顿着:“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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