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奏鸣曲》:女性的脆弱与母性的强大如何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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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奏鸣曲》:女性的脆弱与母性的强大如何缝合?
这几乎是一部室内剧,或者像一个独幕话剧。
历史的过去,通过母女俩的重逢,而展开,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终结,只是一个横断面。
人物的所有过去,所有的恩怨,都是通过人物的对话来呈现出来的,而在这一切交锋之后,影片里的人物,继续按照自己的进程向前发展。
可以说,影片表现的冲突,既不是结束,也不是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人生停顿。
把这种停顿撷取出来,作出刻意的表现,也许就是艺术的发现的眼光吧。
影片的母亲由褒曼主演,她的轮廓优美的面部弧线,显然比影片中的女儿显得优美而富于性感,但这种徐娘半老的风韵,却在女儿的声嘶力竭的指责面前,显得成为一种多余与丑陋。
影片或许是一次女儿的报复,一个从生下来就在母亲的美丽与风韵的阴影下生存的女儿的报复。
这种报复以发泄的形式呈现出来,因为女儿的成人资格,因为她终于长大,以及她在年龄的优势,她终于可以站到批判母亲的立场上,对母亲进行一次全盘的否定。
她是在发泄,发泄过后,她会觉得依旧一无所有,所以女儿在最后向母亲说出了歉意。
从影片的叙述来看,母亲是一个钢琴弹奏家,热衷于舞台演出,演戏成了她的天份,而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是她所关注的。
恰恰那一部分舞台之外她关注的部分,向她展开了讨伐。
艺术家的光鲜,只能属于那一个舞台,而不会获得她身边的亲情的索取者的原谅。
母亲常年外出演出,与人同居,女儿只得与父亲孤守在家,相依为命,盼望着母亲的归来,但是母亲对女儿是应付式的,每当女儿寻求与母亲亲近的机会的时候,母亲就以自己的心烦,而支走她。
女儿感到母亲对她的不重视,尽管母亲装出一副爱她的样子,而母亲的肢体评言,都无一例外地表示着对儿女的厌倦。
这深深地伤害了女儿,使她自卑,使她在母亲的华丽面前相形见绌,影响了她的人生。
影片通过女儿对母亲的长篇大论的抨击,把她积压在心中的几十年的积怨给喷发出来了。
这个喷发的由头,是女儿与母亲喝了酒,女儿借此放弃了对自己仇恨的隐忍,而一泄千里。
母亲后来与一个名叫雷奥那多的男人同居,这个男人刚刚去世,母亲很是孤独,于是女儿好心地把她带回来,而事实上,母亲是并不想来的。
在这里,母亲还见到了瘫痪在床的小女儿爱伦娜,母亲听说这个病残在身的小女儿被从医院里带出来,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愤怒,显现出她拒绝去直面自己的女儿。但是,在伊娃的引求下,她去见了小女儿,立刻装出一副母亲慈爱的神情,而小女儿无法言语,看到母亲,露出了天真的满足的神情,一刹那间,母女相见的美好画面,呈现出一幅虚伪的人间天伦图。
但是母亲在心里绝对不会牵挂着小女儿。伊娃很清醒地认识到母亲的虚伪与作戏状,与丈夫交流时,毫不隐讳地指出了母亲这种假惺惺的表现。
女儿的指责是连珠炮式的,无数的细节,也许在母亲的眼里是忽略了的对孩子的细节,却一次次成为射向她的重磅炸弹。
一个母亲眼里她制造的,从来没有正视过的生命,有了发言权,向她的权威展开了进攻。
女儿的攻击显然是富有威力的,也显示出电影对人性的细节的把握与刻划。它的那种父母对子女的忽略感造成的仇恨,是一种高级的亲情的虐待。温饱之后,我们看到了孩子对于父母温情的更深层次的索取与需要。一个称职的供养着孩子的母亲在中国文化里,或许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但本片显然触及到了在中国电影里没有能力去加以触摸与涉及的爱的领域。
没有爱的母亲之爱,其实就是另一种不亚于吃不饱穿不暖的虐待。
女儿的申诉相当富有层次感。她说:我不能恨你,所以我的仇恨转化为一种疯狂的恐怖。
当威权强大到一定的时候,压迫者实际上连恨的权利都没有剥夺了,最后只剩下一种失去话语权的恐惧。
这或许可以把它的内涵扩大到政治生活中。
当恨都被剥夺的时候,那种威权的可怕性太达到了峰巅。
女儿的指责还有:“你想控制我,在爱的名义下。”“你关于作出爱的姿态,说出爱的话语”。
母亲相当震惊,解释她也有生活的压力,有生活的不顺心,所以,她无力给予孩子完整的爱。
这的确提出了一个关于母爱是否存在,又是否具有力量的深刻的社会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讲,女人是一个弱者,她在情感上的选择,往往是男人攻击的目标。她们的身份,在男权的体系下,实际上往往会成为一种“玩弄”的代名词。人类发生学为女人设置了许多保护伞,比如少女的性冷淡,女性的羞涩,女性的内向与冷静,目的都是使女性能够有效抵挡男人的如火如荼的进攻。
但是女人的内在里,也会产生感情,当这种感情产生时,女人便会内应外合,配合着男人,俘获了女人自我。
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女人的弱,也许正可能在这里。
诗经里说过,男人在感情上昏了招,还不会造成损害,女人“迷”了,就会很成问题。
影片中通过女儿的大段对话,我们知道她在十八岁左右的时候,结识了一个男同学,更为可怕的是,她当时怀孕了,母亲令她去堕胎。
实际上,这时候的女儿,体现出她是一个弱者,她承担了女性贪欢之后的后果的责任。
母亲让她堕胎,也许是一个正常母亲的最理智与最正常的抉择。
女人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她往往会成为狼狈不堪的一类。
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连自己的欲望,自己的纯洁,自己的独立都拯救不了,但摇身一变,她成为母亲了,却突然要求她扮演一个伟大的施予的角色。
母亲的概念里,是没有性欲的,是没有私心的,是没有软弱与失意的,母亲好像坚强如钢,像一座雕像树立在那里,眼睛里放射出坚定的光芒,母亲的形象,在离开了少女之后,竟然成为一种非人类的类型。
怀孕之前的女人与怀孕之后的女人,真的有这么大的反差吗?女人,一个少女时代那种娇弱的女人,在成了母亲之后,真的可以给予孩子以一种全身心的、超凡脱俗的爱吗?
《唐山大地震》里的母亲就是通过灭欲,强化了她身上的超人的成份,但这样的母亲存在吗?
所以,影片里的母亲的解释是相当的有道理的,她对女儿坦白:我怕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和你一样无助。
是的,母亲并不强悍,她无法扮演一个强者的拯救女儿的形象,而女儿恰恰是如此要求母亲的。
女儿借此反驳母亲:“母亲受到的伤害要传给女儿,母亲的失败要由女儿来偿还,母亲的不幸要成为女儿的不幸,好像脐带从未割断,女儿的不幸就是母亲的胜利。”
可见,母亲与女儿之间的要求是不同的。母亲自感自己的脆弱,无力给予孩子的爱,而孩子却以为母亲可以给她们一种完整的坚强的爱,使她们受到关爱。
从各个角度看,都是有道理的。但是究竟是哪一点上出现了差错?
也许恰恰是女人之爱的脆弱性上。
从女儿到母亲是一次大飞跃,也是女人难以承受的一种职责的提升。
在影片里,女儿的生活也充满着不幸,她与丈夫有了一个孩子,但数岁就溺死,给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因此,影片里的女儿始终是脆弱的,她的生活充满着艰辛与无力承受的痛苦与打击。她对母亲的要求,也是一种内心情绪的发泄。
发泄完了她的心理也就获得了平衡。这也正是她最后原谅了母亲的原因,她应该从自己的切身体验,感受到母亲的无能为力,就像她自己的孩子溺死了,而她作为母亲只能看着孩子离自己而去。
这一自我经历,实际上,也在启迪着女儿去原谅母亲。
在影片里,女儿还提到一个事实,但电影并没有明说,就是母亲带着雷奥那多回来的时候,雷奥那多吸引了小女儿的注意,小女儿疯狂地迷恋上了他,而两个人在发生过亲吻。影片里暗示,她后来出去的时候,雷奥那多与小女儿呆在一起过,第二天小女儿就突然发病了,屁股开始疼痛,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疑的一个事实是,母亲的姘妇,是造成小女儿不幸的源头。这一点上,母亲的确是不能原谅的。
影片最后,母亲离开了女儿,她又招徕到她的一个异形朋友,继续用她所需要的异形之情来麻醉自己,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进行着她的人生。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而已,有着女人的一切需要,而不仅仅是一个被审判的母亲。
201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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