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客栈》:无中生有的恐怖
(2008-09-23 18: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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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客栈》:无中生有的恐怖
《荒村客栈》采取了国内恐怖片万变不离其宗的招数,就是影片里的恐怖,不是来自于真正的鬼,而是来自于人的幻觉。
甚至,影片里的某些恐怖图景,连幻觉都不是,就是那么无缘无故地出现在那里了,这纯粹是为恐怖而恐怖,连电影本身都无法解释影片里的恐怖图象、那些神出鬼没的女人身影来自于何处。
因此,《荒村客栈》整个电影看上去极不诚实,它故弄玄虚,制造了一系列的一惊一乍的恐怖,但却无法合理解释这些恐怖元素。影片里的孟凡来到荒村客栈之后,经常从镜子里看见鬼一样的女人,看到墙上的血腥的字符,徽派小巷中的幽灵般的人影,这一切诉诸于银幕的鬼影,电影的解释是,那个欧阳的户主在他的房间里放置了一种神秘的花朵,使孟凡产生了幻觉,从而在眼睛里不断地看到鬼影幢幢。这种如出一辙的鬼影的设计,反映出中国电影恐怖片无一不是拾人牙慧地通过幻觉来制造恐怖的惯用伎俩,从这里可以折射出中国电影恐怖片的确已经走到尽头了,如果不突破“不准鬼出现”在影片里框框条条的话,中国恐怖片是无法有大的进步与看头的。而与此相映成趣的是,现代片不准出现鬼,但在古装片里却可以借助“聊斋”的招牌,明正言顺地展现鬼影。近期的轰轰烈烈进行前期宣传的《画皮》即可以让我们洞见中国恐怖片遭遇到的政策的尴尬。
《荒村客栈》对孟凡的见鬼是通过他的幻觉,乃至在恶梦中的走火入魔来自圆其说的,尚让人有几分原谅,那么,影片里的何盈也见到鬼影就令人不可思议了。如何盈最后来到客栈里的时候,见到屋顶上有血,抬头所见,欧阳倒悬屋顶,难道影片里刚刚来到小村里的何盈也被迷魂花给迷魂住了,见到了幻觉?
从影片的整体构思来看,它为影片里添加的一些恐怖因素,都是无中生有的幻觉,完全是为一个非常平淡的故事而硬贴上去的。
其实撕开影片里的恐怖表像,本质上的故事,仍是一个不值得推敲、破绽百出、毫无精神营养的故事,而且还继承了中国文化中的一个毛病,就是喜欢用迷信为道德说教担当卫道士。
中国人没有宗教,但有迷信。清朝的两大才子纪昀、袁枚都写了两大本令人望而生叹的关于鬼怪的书,但是这些书里与“聊斋”不同的是,鬼没有寄寓蒲松龄对于自由与人性的向往,反而成为恐吓那些作者自认为面对的“愚民”的一把大板斧,纪昀在他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无微不至地用报应与鬼怪来恫吓他所认为的道德缺损者,甚至对逃兵也编造一些恐怖故事进行不遗余力的恐吓。这些当年的大学者,显然是不信鬼的,但却利用鬼这个武器,进行教化的疏导与引导,从表面上看可能会达到整合中国社会的作用,但是后患无穷,直到建国后的五十年代,中国人还不得不进行最常识“不怕鬼”的教育。
这种浓厚的迷信文化传统,就是中国知识分子常常利用恐怖这个武器进行道德恐吓与说教。在《荒村客栈》中,我们十分不情愿地看到了这种隐隐约约的倾向。
影片里的欧阳实际上就是一个道德上的不完善者,因为追逐名利,远走他乡,扔下美丽的妻子,终至妻子离他而去,阴阳两隔。本来,他的这种经历,只会让他得到精神上的包袱,为自己的言行进行一辈子的永无止境的忏悔,但电影偏要让他担负起道德卫道士的角色,在他的荒村小屋里,为社会上的屡见不鲜的道德缺失者进行整治与报复的行动。这构成了影片的故事存在基础。
在这里,影片实际上出现了一个逻辑线上的断裂现象。按欧阳的过失性质,他与孟凡从表像上看,都是抛弃了心爱的女人,但是两个人的动机是不同的。欧阳是为了自己的一已之利,离开心爱的女人而去,至少他有那么一点恃才傲物的性质在内;而孟凡则是不可理喻的,电影里没有写出他的合适的动机,最后唯一接受的说法,就是他是无才的,并为自己的无才而痛苦,他对自己离开女友的解释是:“太累了”,这种累就是对自己能力的正视。因此,孟凡离开何盈,是无才而自卑。
于是,一个恃才傲物的老男人,来对付一个无才自卑的小男人,这样的报复的结果给人一种阴错阳差的感觉。实际上,仅仅这个逻辑线尚不至于造成欧阳对孟凡的倾尽全力的报复,于是,电影不得不画蛇添足地生出了他们之间更不可思议的内在联系:原来孟凡的成名作,竟然是欧阳写在香烟壳上,由何盈拾到,终由孟凡窃为已有。
看看这里,逻辑线已经完全脱榫了,欧阳的报复的成因,实际是因为孟凡窃取了他的作品,这才是电影里最高频的矛盾主线,但电影置这条线索于不顾,而去王顾左右而言它地拎出欧阳对孟凡爱情见异思迁的不满,并在此大做文章,设置迷局,置孟凡于濒临死地。可以看出,电影为了让欧阳与孟凡拉上关系,不得不在两人之间设置了作品的纠纷,但为了图解影片的爱情主题,却在孟凡抛弃旧情人与欧阳抛弃妻子上寻求对比,实际上目前电影里的设置,已经让爱情退求其次了,孟凡不仅缺基本的人性,更缺乏基本人的品德,据人作品为已有,并一举成名,此种沽名钓誉的行为,哪里还有一点基本的做人的品质?而这样的男人,值得影片里何盈去爱他吗?
欧阳的一番生死说教,似乎使孟凡重新做人了,但是,孟凡还能在与何盈的爱情中,找到自己的尊严么?一个女人真的有必要把自己的一生托付不能给她以幸福的男人身上吗?
影片里的三个女人的故事,无一不是受困于同样的命运:胭脂因为丈夫充军未归失约,悬梁自尽;欧阳的妻子小枝因为丈夫的离弃而死去(影片里又把她处理成拾烟盒上的乐谱而死,则说明她的死与欧阳没有关系,与影片的主题再次发生矛盾),何盈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男人寻死觅活,这三个女人几乎都没有自己的尊严与自尊,而是自觉地把自己列入从属于男人附属品的地位,如果说胭脂这个传说中的女人受制于特定的封建年代,尚有几分合理性的话,那么,现时代下的小枝与何盈仍然执拗地走出这样的性格轨迹,便令人觉得难以置信,电影努力把这些不合社会潮流的人物置身于一个荒僻的荒村里谋求人物的成立,好像世界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男人似的,实际上,电影已经把它的人物引入死胡同,只寄载着编导的生硬的理念,而没有活生生的现实性了。
另外,影片中的诸多不合情理之处比比皆是。如何盈第一次来到小村,不久之后,又第二次来到小村,她怎么可能两次出入荒村,其实一次就足够解决她与孟凡之间的问题了。影片的故事极其简单,人物都带有着概念化色彩,台词充斥着大量的书面语,特别是欧阳的台词,就像对着镜头背诵书面语,不忍卒听。一些影片设置出的迷障,都敷衍了事,不作解释,这在严格意义上的推理恐怖小说里是不能容忍与空许的。对比一下克里斯蒂的小说,虽然表象上不可思议,但这位可爱的女侦探小说家,还是能够自圆其说地对笔下的怪异行为,注入合理的逻辑解释,相比中国电影里虚晃一枪,用耸人听闻制造一些小噱头吊人眼球,最后却对悬念不着一词,文明一些的用“幻觉”来塞责,我们的确应该向那些悬念小说大家学习一下什么是此类作品的职业道德。